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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6-12-21 08:24
鄌郚总编

邱兆锋:蟹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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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6-12-21 08:25
鄌郚总编

邱兆锋:斫琴

  斫琴
  作者:白秋
  斫琴大师王承运,着汉服,披肩发,说话慢声慢气,不重复,天生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王承运成为多如牛毛的高考落榜生中之一,等过了难捱的那几天。父亲提溜着一个黄皮书包,撂到他的面前。“喏,拿去跟你姨父学木匠吧,好歹也能挣出口饭吃。”
  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物件。刨子,凿子和锉刀,这就是他起步的全部家当。
  姨父在当地名声很大,做工细,很教条,口碑却好。主家要做一米高的柜子,他上下不会超过半个厘米;今天的活没干完,甭说睡觉,汤水也别想粘牙。很快,拉锯、刨板、凿孔这些基本功王承运都掌握了。
  恰在这个时候,人们自己打制家具的时代也戛然而止。不过,就凭着这点手艺,他在一家建筑公司落了脚。那几年的苦力真没白忙活,老板看他手艺好,人也貌像憨厚老实,一步一步把他提拔副手位置。虽是个人公司,可每年近二十万的年薪,在这个三线城市还是羡慕死好多人。
  如果不是妻子那场大病,他大概就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过着衣食无忧城市白领的生活,优哉游哉度过一生。 那年,他妻子突然病了,全国各地找医生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却把多年的积蓄给漂净了。
  回家借钱,老父亲沉思再三,从箱子深处拿出了一张古琴。“家里就剩下这个值钱了,你拿去吧。”他还随手调了调,拨弄了一两下琴弦,颤巍巍动人心弦的上古清音顷刻注满了房间每一个角落。
  “这么好听!”承志耳朵支隆起来没再放下,那种感觉让他终生难忘。“咱家哪来的这好玩意?”
  “祖辈上留下的,诸城派古琴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可惜从你爷爷辈上就没传下来。”父亲不无遗憾地说。“我也只能弹个《关山月》的片段,更不用说斫琴了。”
  家传古琴,他没舍得出手。回家后,他查阅了历史上的记载,斫琴的方法,需要的各种材料。凭着木匠对木头的敏感,按照古琴的模样,吭哧了一个星期,居然真做出了一张古琴来。
  王承运抱着古琴,找到诸城派古琴正宗传人,桐荫琴社的李老师。李老师看着这张琴,高兴坏了。“这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当地人自己做古琴,你是头一个。”
  李老师给琴调上了弦,弹拨几下,古琴的声音有点怪,但那种音色,那种苍古味道,就像钟罄被敲响一样,另有一份庄严。
  他当即高价收购,并鼓励王承运继续做下去,还跟他讲了面板用古木,着色用大漆,晾晒时间要长等斫琴的基本常识。
  王承运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等妻子病情稳定后,他说:“我想自己干,作专职斫琴师。”
  “斫琴,听说不光是木工活,你还要会弹奏古琴,还得会调音。需要技巧,更需要天赋。再说,咱们家里这份收入……” 妻子很诧异。
  “放心吧,我都考察好了。现在正兴起学传统文化,这琴棋书画,琴是在第一位的。全国斫琴的太少了,需求量特别大,一张好的琴能卖到几十万呢!即便是一般琴,三五万元也不在话下,养家糊口绝没问题。”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单收集明朝以前的老木料、租赁车间就让他囊中羞涩了。又是亏着李老师多方周济,帮着找相关部门扶持,做他的贷款担保人,毫不吝啬地传授他古琴演奏技艺。让他边教学生,边斫琴,这才跨过了那道门槛。
  成名之后,王承运公开承诺,学琴全部免费,斫琴谅情而定。慢慢的,还真有三两个学生跟他学习斫琴技艺了。那天,有记者到他家里采访,看到数十张古琴毫不遮掩,就挂在庭院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很好奇。“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它这样日晒雨淋,咋不珍惜呢?”
  王承运笑了。“这算什么,风吹雨淋是制作古琴的必备步骤。上好的古琴,至少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必须要经历夏天烈日、冬日霜雪的考验。”
  来人透露,现在花两三个月,甚至一个星期斫就一把古琴的可不在少数,那样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他说得更干脆。“生活可以简朴点,但斫琴工艺简朴不得。大漆刷上去,该晾晒多久就要多久,马虎不得。古琴给予我的,是钱换不来的。”之后,他那倔劲也就出了名了。
  意外出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帮助扶持他的李老师不幸仙逝。消息传来,他一下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了斫琴的心思。原先,他斫好的每一张琴都是交给李老师,由他向外推介。王承运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琴只有李老师才懂,交给他,古琴才有一个好的归宿。
  那天,他黯然包裹好了所有的斫琴工具,准备把它们藏起来。却意外收到了李老师弥留之际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言辞,情深意长。
  承运老弟!多年来,我为拥有你这样痴迷古琴的知己感到骄傲。现在,弹琴的人越来越多,斫琴者却是微乎其微。我觉的,斫琴也是一种修行,古琴是你的作品,也是你的老师。正心才能正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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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2楼] 发表于:2016-12-21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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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兆锋:鸟语

  鸟语
  作者:白秋

  “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死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站在城顶山那两棵银杏树下,曹卫民旷古思幽,感慨万千,耳边似乎响起两千年前那鸟的声音。
  恰在这时,龙泉寺的门“咿呀”开了,了空大师缓步走来,双手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你好,你是开车来的?”
  在曹卫民好奇的目光下,小和尚把一鸟笼挂在树枝上,就见那小鹩哥黄嘴赤脚绿翎,脑袋摆来摆去晃个不停,不时蹦出两句刚学话孩子般的话语,让人忍俊不住。
  记不清多少回了,他每次来,了空大师都像事先知道似的,恰到火候出门迎着。迈步禅房,醉人的檀香又把他五脏六腑浸透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他不说,了空也不言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慢慢品着茶,远远听小和尚逗鹩哥说话。
  你说:“恭喜发财!”鹩哥把头一歪,不理。说:“欢迎光临!”鹩哥眼睛往曹卫民身上一掠,喊了声:“欢迎光临,你不走了!”
  “咦,它怎知道我不走了呢?”曹卫民满脸惊诧。
  “阿弥陀佛,这儿的鸟都有灵气,未卜先知呢。”
  “善哉,善哉,这次我还真不想走了。您觉得可行吗?大师。”
  “该来的来,该去的去,佛家讲究缘分。”了空的话深沉,把曹卫民的思绪扯得很长。
  当年,原本推荐上大学的他,被家人生生留下来。那时候,龙泉寺还是村办小学所在地,一呆就是八年。以后,从民办教师到重点中学的校长,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这次来,我还想整理一下公冶长的传说,准备申报国家非遗项目,您手头还有一些别人未知的资料吧。”
  “公冶长的事,你比我清楚得多。不过最近来打听这事的还真不少,不会是其他地儿也抢着申报吧?”
  了空目光凝重,看看旁边年久欠修的公冶长书院,再望着门前两个银杏树,说:“我倒是觉得这两棵树,是别地儿没有的。”
  那两颗相依相偎的银杏树,传说是孔子看望女儿带来的。雄树巍峨挺拔,叶细瘦长略尖;雌树浑厚敦实,叶片圆润丰满,树身略微微向雄树倾了一点。两树相映成趣,每年结的果子就逾千斤,实属罕见。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唠叨着。忽听门口一阵骚乱,一辆宝马X6”嘎“一声,急停到门前。那鹩哥一个劲地叫着:“你好,欢迎光临,开宝马的来了?”
  小和尚忙不迭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吆喝:“师傅,师傅,那捐款修寺的施主来了。”
  了空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来人身材略显臃肿,走得飞快,风一般卷进禅房。对了空念了一声佛,就奔着曹卫民过来。
  “老师,你不在医院治疗,跑这里来干什么?”
  “三个多月,老不见好,看来是前缘未了,我回来看看。”
  “那您说一声啊,我找人送,这么远的山路。”
  “山里长大的,习惯了。这不,跟大师聊得好好的,被你打乱了。”
  “对不起呀,大师。”那人满怀歉意地对了空说。“老师身体不好,想着回来看看,我没让。这一不留神,他自己跑来了。”他着急地眨巴着眼睛。
  “我这次来,不走了,就在这里办个小学。你有钱建庙,也有钱建学校吧,董事长?”
  “说什么呢,老师。您马上就退休了,在城里享清福多好,这操心受累的活还没干够?”看起来他真有点急。
  “城里,我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咱这里缺呀,看看你用过的那个教室,当年你罚站那个的地儿,还是那个样子啊。”
  从山顶望去,不远处有一不大的院落,那是重修龙泉寺以后,学校搬过去的地方。刚刚粉刷的墙壁看似鲜艳,却像是八十的老太擦了一层粉,盖不住满脸的窘相。“山穷路远,没人愿意来,我来正好。”
  那人瞥了了空一眼。“这里还有多少学生?”
  “十几个吧?”曹卫民接口说:“乡里让他们出山上学,可是路太远了,孩子小,有几人就不上了。”
  “可是,你的身体……您确定要回来吗?老师。”那人有点动情。
  “为啥不呢?”曹卫民喃喃地说:“当年公冶长在这里设书院,不光是为了学鸟语,接地气,天人合一,也是为了方便施教平民百姓呀。若不然,孔子能把唯一的女儿许给他。”
  半年后,焕然一新的城顶山小学建成了。遥相呼应的公冶长书院也修葺一新,里面重塑的公冶长造像,目光深邃长远,像极了曹卫民生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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