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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04-23 21:46
昌乐 刘文安

家园(马进)

  家园
  马进
  一个秋雨飘洒的傍晚,我经昌乐特师门口,一幢拔地而起的教师宿舍楼,透过交织的雨丝儿,展现在视线里。我顺着楼向标了下方位,蓦然想起三十几年前,那里不正是我曾住过的地方吗!
  细雨蒙蒙,我兀立在雨中,怅然于怀的那间小屋,海市蜃楼般地在脑海里不时闪现,伴随着一堆酸涩的思绪和挥之不去的家园情结。哦,整整八年,在那间不足九平方米的小屋里,生儿育女,养家糊口,度过了我生命中最好的年华。
  那间小屋原是炼钢铁那年为民工搭的小窝棚,后被学校改造成教师宿舍,进门口下两个台阶才踏到屋地,跷脚伸手可摸到屋笆,房角四周用木柱支撑,单砖砌墙,山墙为秫秸结构外用白灰抹缝,偶尔蹬墙,全屋有动感。有窗而无玻璃。就是这样一间陋室,还是学校照顾,我和妻喜不自禁,像鸟儿终于有了自己下蛋孵卵的小巢,怀着感激之情,赶紧把小屋打扫干净,糊了窗户、墙壁,贴上毛主席像,将所有家当塞于床底尚有余地。靠墙垒了两个砖垛,放一木板当书桌,又在房角支了炉灶安上小锅,小屋立时有了家的样子。为给小屋添点雅趣,我还在墙上胡凑了两句,“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每到夜晚回到家中,点上一支红烛(当时还没有电),小屋立刻盈盈生辉,望着烛光里的身影,站了一天讲台的劳累,顿感烟消云散,一种不可名状的家的温馨,陡然充塞于我的心头。
  因小屋和两邻接山相连,邻家的喁喁细语均可从秫秸壁的隙处荡漾而来。邻居间也习以为常,常在家中互通信息。我备课常向隔壁的张老师讨教,他在他家作答,我在我家恭听,形似对桌办公。他睡觉有打鼾习惯,有时鼾声如雷,把我打醒,我用手拍拍山墙,鼾声立时停了下来。有回我炒菜刚倒上油,到处找不到葱炝锅,于是急呼,谁家有葱?东邻田老师应声回答,我家有。接着打发小女把葱送来。有次深夜忽听隔壁有喊声,原来田老师的女儿得了肺炎,急需住院,我急忙起床,背起孩子就往县城医院跑。
  那时,虽居陋室,却时时感受到家园的温暖和幸福,加之邻里和睦相处,真是其乐融融,爱在小屋,一住就是八年光景,直到文革家属随知青被下放农村安家落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间充满情爱的小屋。
  家安在河西生产队一间废弃的烤烟房里,难忘那年冬天,我从县城赶到家时天已大黑,西北风夹着小雪花直往裂缝的炉屋里灌,冷不堪言,小女儿抱着两岁的儿子竟倚着屋门框,瑟缩在寒风中睡着了,身旁还偎依着几只小鸡,望着眼前的情景,我心里一阵酸楚。
  更难忘那里民风淳朴的浓浓乡情,善良热情的邻里乡亲你一抱我一捆送来成堆取暖烧柴。他们常聚我家问寒问暖亲如一家,直到后来我家从农村重返县城,他们仍还惦着我这一家人。前年我回那里看望了一趟乡亲,特去寻访我当年住守的家园。那间炉屋已不复可见,可我心中梦寐的家园,却不时地在脑海里闪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在原址伫立了许久,心底掀起一阵波澜,不禁怅然感叹,我重归家园,何处是家园?
  进城后我一家住在南门里一座古庙式的老宅里,屋上的老式小筒瓦已残缺不全,野草在上面繁衍生息。我听老人们讲,这里晚清时开过当铺,民国时做过商会,解放时当过区公所,公社时住过管委会。对老人的话我深信不疑,孩子偶然在老屋的砖缝中挖出数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尤其那次夜间,听到屋顶啪嗒一声,不知掉下什么东西,开灯一看,竟是一只虎口多长的硕大蝎子,更增添了我对老宅的神秘感。事后妻开玩笑说,这是只修炼多年的蝎子精下凡来约我相会。我也有点后悔,真不该一鞋底毙了它,留着它说不定能创吉尼斯记录呢!还有那年冬天生炉子,因炉火不旺我伸手去掏墙内烟道,掏出一卷发了黄的报纸,打开一看,里面竟包着一颗完好的手榴弹。从报上的日期得知,原是48年解放昌乐时,不知何人放上的。望着这个被我意外发现的历史文物,不禁使我对这方家园肃然起敬,原来这是一座饱经百年沧桑的老屋啊!面对着它,就像面对着一位阅历极深的世纪老人,一部厚厚的年鉴史,由此对它生出了深深的敬意。
  直到那年夏天,大雨滂沱,毕竟是百年老屋,经不起风雨的袭击,屋内大片漏雨如泪水般滴嗒不止,被单位定为危房而拆除。当我搬家时,就像告别一位相处多年的亲人,我双手抚摸着它那古朴而厚实的墙身,望着院中我亲手栽种的几丛疏竹,回想着一家人在这里度过的那些平淡而难忘的岁月,久久不愿离去。
  如今我的住房状况,已是今非昔比,然而,我对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依然一往情深,常常引起我深深的怀念和眷恋。不论是学校里那间窝棚,还是乡下那间小屋,又或是城里那座古宅,都是我的故土,都是我魂牵梦萦的家园啊!
  原载2000年1月7日《潍坊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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