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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02 23:20
鄌郚总编

张宁 林彪之子林立果“选妃”的女主角

  青年时期的张宁。她生于一个老红军家庭,七岁父丧,十岁入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据说,赴印尼演出时曾引起印尼总统苏加诺公子一见钟情,向中国大使说亲不成,差点动武抢亲。1968年进入毛家湾林家大院。
  在叶群布置了为林立果“选美”的任务之后,毛家湾便不断收到各种女青年的照片。给林立果选对象的首要条件是相貌,俗话说,“好看不如爱看,”漂亮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介绍对象者认为是个美人,可叶群、林立果并不一定能够看得上。容貌过关之后,还要经过严格的身体检查,有心肌炎、肾炎等慢性疾病者一律要被淘汰。至于本人的职业和家庭出身是次要的,叶群甚至不愿找个门当户对的高级干部的女儿作儿媳。
  林家及亲朋好友在全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之后,经过广泛撒网,层层筛选,终于将目标定在了张宁身上。
  张宁是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出身于革命军人家庭。她父亲张富华是江西兴国县人,1929年参加红军。新中国成立后,曾被授予少将军衔,1957年病逝。母亲田明是山东人,16岁参加革命,后来转业在一所学校担任领导。张宁是由她父亲的一位老战友介绍给胡敏的。
  歌舞团领导以执行“外调”任务为名,安排张宁到北京“出差”。在东交民巷的空军招待所里,邱会作的夫人胡敏、黄永胜的夫人项辉芳仔细观看了张宁的相貌和体形。这两位贵夫人都是毛家湾的常客,现在是帮叶群当家庭参谋的。接着“林办”的一些秘书和林立果也到招待所与张宁见了面。在前来的七八个男军人当中,林立果的举动引起了张宁的特别注意。他坐在张宁斜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始终面无表情地暗暗注视着张宁。“林办”的秘书们多已成家立业,现在受叶群之命帮林立果当参谋审查对象,当然算不上什么为难之事,他们无拘无束地交换看法,并不时开个玩笑使房间里的气氛轻松随便一些。林立果平时少言寡语,现在又是决定自己婚姻大事的时刻,此时他的不动声色与“林办”秘书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当服务员端上桔子时,林立果的吃法也与众不同。他把桔皮剥开,撕下一瓣放在嘴边,将桔汁轻轻吮吸后便将桔片扔掉。他的这种“高雅”吃法并不是故意做给张宁看的,这是他生活在特殊圈子里养成的习惯。他的这一习惯使张宁非常反感。
  第二天,林立果与林立衡来到张宁的住处。为了测试一下张宁的文才,林立衡问张宁是否熟悉中共党史,并问她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是在何时何地召开的,有哪些人出席了会议。
  张宁在香港出版的回忆录。1973年林彪死后张宁被集中审查,出来后万念俱灰,与邱会作的一个警卫员结婚,后来离婚,生有一子。1988年儿子被害,遂皈依佛门。1990年与林赛圃结婚,定居美国。
  张宁打10岁参军便一直从事舞蹈演员工作,她是靠形体来表现美的艺术的,文化程度充其量只有初中水平。对于林立衡提出的这个常识性问题,她想了好一会才红着脸回答:“党的‘一大’是在瓦窑堡召开的吧?”
  瓦窑堡会议是1935年12月25日在陕北召开的,它是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此时距中共“一大”会议已有14年之久。
  林立衡、林立果二人不由得笑起来,林立衡和蔼地向张宁说:“你今后一定要多掌握些党的历史知识。”
  张宁却不以为然,她心中暗自思忖:“我是搞艺术的,让我多掌握些艺术史还差不多。”
  说是来京搞“外调”,但张宁住在招待所中却成天无所事事。她是个敏感的年轻人,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心中充满了猜疑。正如她事后所说的那样,她成一件待贡品。
  张宁身高一米六八,长腿细腰,身材很匀称。椭圆脸略显消瘦,皮肤白净,高鼻梁,一双眼睛漂亮而有神。当时一位与她聊过几次天的小伙子说:“简而言之,你很快就能发现,在张宁身上透着极重的娇气,她给我的感觉就象是温室中一朵娇嫩的花。”尽管林立果也觉察到了张宁的这种娇气,但他仍然决定在鲜花丛中采摘这枝非常娇嫩的花朵。
  张宁回到南京几个月之后,又被胡敏专程接到了北京。她这次住在总后勤部一号院邱会作的家里。由于张宁当时发烧,身体不舒服,第二天便被送进解放军总医院内科三病室住院。位于内科二层的三病室主治消化系统疾病,由于张宁食欲不振和身材削瘦的原因,医生们认为张宁可能患有胃病。事实上,她的确患有慢性胃炎。住院期间,医院为张宁做了全面体检,除神经衰弱和轻度近视之外,张宁没有其它大的疾病。
  当胡敏看到张宁体检合格的诊断之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她这个媒人这次算作成了。
  张宁出院后仍被接到邱会作家里居住。张宁与邱会作夫妇无亲无故,成天住在邱会作家吃喝颇感拘谨。
  一天,邱会作的警卫参谋江水向张宁透了点底,他告诉张宁:“这里前不久也住过另外两个姑娘,不过他们不像你,整天开心得很,吃得下睡得着。可惜好景不长,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去了。”在张宁的追问下,江水更明确地说:“你要知道,‘老虎’会吃人的。我劝你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张宁的丈夫,美籍华人林赛圃(右)
  张宁早就知道林立果的小名叫“老虎”,经江水这么一点拨,她现在更坚信,自己是被选来给林立果当老婆的。张宁的心情既悲观失望又矛盾重重。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小伙子,那是她们前线歌舞团的一名双簧管演奏员,名叫李寒林,与林立果同岁,只是家庭门第低微。张宁与李寒林两人之间的恋爱关系已是歌舞团里公开的秘密。张宁后来向不少人讲过,她已有了男朋友,不愿再和林立果谈恋爱,但听者也只能表示同情而已。别说得罪叶群、林立果,就是邱会作的老婆胡敏,又有几个人惹得起呢?
  为了断绝张宁与歌舞团那位演奏员的恋爱关系,团里受命安排李寒林转业地方工作。张宁马上看出了这次“组织决定”当中的奥秘。
  她找到团政委求情说:“政委,你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同情我们吗?”她声音哽咽,痛苦与委屈的心情溢于言表之中。
  “张宁,你别这样嘛。假如领导上同意他留下来,你必须答应组织上的三条意见。”
  “你说吧,政委。”
  “第一,不准继续和他谈恋爱;第二,不许再和他有任何接触;第三,相互之间不许谈北京之行的内容。”团政委不待张宁答话,又接着说:“如果这三条你可以做到,上面的工作,由我去做。”
  “这是为什么呀?”
  张宁的丈夫时常到中国做生意,张宁也跟着到处走,2004年在辽宁本溪投资房地产生意时,遇本溪九顶贴铁刹山主持祝真玄大师,并拜祝道长为师,皈依道门。图为张宁与祝道长近影。
  “张宁,你已经长大了,你是烈士子女,从小在部队长大,党培养你那么多年,阶级立场要鲜明,这是政治问题,千万不要糊涂。有许多问题我也说不明白,但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在与他的关系上,你要认真考虑,我这个当政委的,呵,不,当叔叔的,只能对你讲到这一步了……”
  不久,张宁被调往北京。离开南京时,母亲到车站为张宁送行,她一再叮嘱女儿要听领导的话,努力学习,好好工作,不要任性。她以为张宁真的是到中央军委去做机要工作。可只要细想一下,张宁虽然跳舞是尖子演员,但她文化程度并不高,选她去搞机要工作,岂不是用其所短吗?再说那时选调首长秘书、机要人员、人民大会堂的服务员都不从高干子女中物色,张宁又为何例外呢?
  张宁进京后,胡敏亲自找她谈了改行的问题。
  在七机部东郊招待所的一间客房里,胡敏开门见山地说:“林副主席和叶主任对你很关心,专门研究了你的情况。叶主任说,中央首长的夫人大都是搞过医务工作的,鲁迅的夫人也是学医的,因此建议你改行学医。”其实当时中央领导人的夫人只有少数是搞过医务工作的,比如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林彪、康生等人的夫人都不曾当过医护人员。鲁迅的夫人许广平是搞文学的,不是学医的。而邱会作的老婆胡敏本人的确是当过医生的。林家之所以安排张宁学医,主要是考虑她已经20岁,作为舞蹈演员,舞台生涯已不会太长,从长远计,不如趁年轻改行学医。
  张宁与祝道长近影
  张宁对胡敏的话没有提出反驳,她顺从了林家对其命运的安排:“胡主任(胡敏是邱会作办公室主任),我父亲临终时,就留下希望我学医的遗嘱,现在既然组织上这么考虑,那我就学医吧。”
  胡敏告诉张宁:“老虎对你很有感情,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姑娘,他都不中意,唯独迷上你了!”
  张宁忧心忡忡地回答:“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大,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呀!”
  胡敏以长辈的身份开导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叶主任已为你选好了两处学习的地方,一是北京301医院,一是石家庄军医学校,去什么地方,由你自己决定。依我看,你就在301医院吧,人在北京,跑起来也方便些,也便于和老虎培养感情。”
  301医院隶属于总后勤部,石家庄军医学校则属于北京军区后勤部。对于林彪、叶群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要讲一句话,把张宁安排在哪里学习都不成问题。但301医院的物质生活条件和文化条件都比石家庄军医学校好得多。几天之后,张宁从七机部招待所搬到301医院护士学校楼。
  这是一幢白色凹字型的五层楼,东侧是教室、实验室,西侧是办公室和学员宿舍。“文革”前,301医院护士学校只培养护士。到了“文革”中期,医院遵照毛泽东教育要革命的指示精神,积极扶植“新生事物”,抽调师资力量开办了军医培训班。学员大多数是从本院有实践经验的护士中选拔的,准备经过二至三年的学习,将他们培养成为“又红又专”的新型医生。2008年05月19日 00:26  进入复兴论坛  来源:深圳新闻网
  90年代,张宁(右)与林豆豆(中)、张清霖夫妇在一起
  1996年夏,张宁摄于美国家居
  1965年,张宁(中接花者)随团出访,印尼文化部官员上台祝贺
  1996年的张宁
  青年时期的张宁
  林立果“媳妇”张宁:在林彪叛逃以后的日子里
  张宁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儿,身穿55式文工团军衔服
  一九七一年初秋的北戴河,这块中央首长避暑的海滨胜地,从我九月七日到达那一天起,沿海几处浴场就冷冷清清的,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和海滩,声音单调沉闷,带着一股寒意,给人一种苍凉感。
  九月十二日以后,压抑的环境、诡谲的气氛令人窒息,处处显突出莫名的古怪:“林办”所有工作人员突然杳无音讯,林立衡和她的未婚夫张青霖也失去踪影,他们全都在一夜之间从我身边消失。我孤单地留在五十六号楼,形同软禁,不准外出。
  那些原来对我亲切恭敬的卫士们变得冷漠无情,小院门口和路上增设的流动武装哨兵,只要我一出现在阳台上,监视的目光就不时地扫瞄着我。我曾试探着想走出小院,但一迈出院门,哨兵立即伸出胳膊拦阻道:“请回去,外面不安全。”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监禁我?2008年02月18日 07:11  来源:人民网
  张宁揭秘:“九一三”前后的林立果与林彪
  “邪端异说”、“标新立异”的林立果
  我又想到离开南京时,新任孙政委与我告别的一段话:“小张,你走了我们不能送。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的事,但你上去见到首长的机会不会少。如果有可能,向首长问问落实‘五·一六’分子的政策。运动这么搞下去,揪出的人越来越多,将来怎么落实政策是个大问题,我心里不踏实啊,我就这一件事拜托你,一定别忘喽,有消息给个信。”我很认真地问林立果:“基层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集团,我团二百多号人有近二百人是‘五·一六’,这也太玄了。扩大化的严重后果涉及到落实政策,运动搞到什么时候算个了?”林立果初时睁着“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我,瞬间哈哈笑起来,不假思索地道:“我不相信有‘五·一六’。江苏搞出那么多,上海就没一个?都是张春桥和许世友在争夺势力范围。那个张春桥就怕掌握不了军权。”
  我脑袋好似挨了一重击,他的话和语气超然,与时政格格不入。我不理解地驳斥他:
  “清查‘五·一六’集团是毛主席下的指示,你爸爸也说过,全国革命的师生员工团结起来,打倒‘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你怎么这样说?”
  林立果不屑地一笑,说:“你刚上来,很多事不懂,以后你就知道。怎么给你解释呢,你知道法国总统戴高乐的名言吗?他说政治斗争是最肮脏的,无实话可言。”
  我傻愣着,思路完全转不过弯,我再次强烈感到他与很多高干子弟不同,他的思想与我们这一代受着同一教育模式的青年人不同。他很敏感,知道我想什么,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教育正规、条件优越、潜力很大,但没有出息。文化大革命都起来造反,革命者都成了反革命者,‘五·一六’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啦,我看你对我的观点一时不会理解,不说这些了,谈点别的吧。”
  他的观点我想都不敢想,在基层他应该是进政治大牢的人,但他是林副主席的儿子,他的背景给予他特殊的政治待遇,可我总觉得除了这些客观条件以外,他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个异教。
  林立果主动介绍他的爱好和生活,言谈中不时让我感到他缺乏母爱和孤独的情怀。他坦承对选美有看法,我知道了他在这一问题上和林立衡是统一战线,叶群对他的控制简直不像是一个母亲。他说:“我忍受不了,我常下部队。只要回北京,到哪里她都派人盯着,我汽车上也被她安电话,常打电话找我,走在路上她也知道我在哪里。我今天约你来这里,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距离,但你为什么还要人为地拉大我们的距离?
  人的感情是珍贵的,你不要再有心理上的隔阂,好不好?”
  他的神情和语气很坦白,我受到感动,但小李和江水的事在我精神上是块阴影,我忍不住哽咽道:“我知道,但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林立果替我擦眼泪,我没有再回避,内心委屈和无奈,又添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对林立果的同情,眼泪竟不听话地流个不住。林立果真的尊重我的意思,没有在我表示出软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他的温情止到替我擦眼泪。
  我不由地多了一份安心。
  客厅外面有人敲门,周宇驰捧着半个西瓜进来笑道:“嗳,大热天说那么多话,吃块西瓜解解暑。”我摇头道:“谢谢,我不吃凉东西。”林立果一听,立即对愣在那里的周宇驰说:“去把西瓜用开水烫烫。”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他一脸正经,不是开玩笑。周宇驰真的将西瓜切成块装在碗里用开水温好端给我,我不得不吃。微温的西瓜吃在嘴里忍不住觉得好笑,这林立果做事违逆常理,亏他想得出,怪不得他父母常说他“邪端异说”、“标新立异”,看来说的是真话。林立果问我:“好不好吃?”看他那副“傻”样,我真不知说什么,因为温吞的西瓜一点不好吃。
  周宇驰在一旁见状凑热闹“打边鼓”说:“副部长要人侍候,今天倒侍候起你来。我们副部长是个天才,他搞的东西我们不懂,他搞技术革新,我们都得向他学习。来,我拿几样东西给你看看。”说罢跑进一小屋搬出几架摄影机、收录机、报话机、高焦距相机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当时是民间看不到的甚至被认为是“特务工具”。周宇驰介绍说,林立果正改造它们。我听着很乏味,因为我根本不懂。林立果见我不感兴趣,叫周宇驰收回去并传中午饭。
  午饭很丰盛,七八样菜摆满餐桌,周宇驰说林立果不吃中餐,今天特意陪我。没吃两口我就胃疼,停筷不食。林立果想重做,周宇驰问我想吃什么,其实我是心里堵得慌,食欲全无,吃了两口反而引发胃病。坐回沙发不久,胃里剧烈绞痛。林立果发现时我已是忍不住痛苦上脸,舌头渐渐发麻。我过去犯有这种诊不明的病,一旦舌头发麻,离休克就不远了,我心里紧张极了。林立果见状,立即架扶我进卧室躺下,转身跑下楼,隔不一会儿端着一碗烧开的桔子水来到床前。他从不喝白水,渴了就喝饮料。他劝我喝口桔水暖暖胃,我担心甜水下肚更糟糕,不肯喝。他便蹲下靠着床头用小勺强喂我几口,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叫我躺一会儿休息,他退了出去。周宇驰怕出事,劝他快送我回医院,他不肯,要等等看发展再说。
  我调匀呼吸,静静地躺着,竭力让思想平静,我知道发病的根本原因是精神太紧张,林立果向我交底,无意中让我知道叶群的态度,今后面对这个强势女人,我如何自处?这种地位的女人对我有意见,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经受不起啊!躺下一会儿,气顺了,林立果进来蹲在床头凝神呆呆地看我,我说要回去好好休息。他把我一只手放在他双手里紧紧握着贴在额上呆了一会儿,答应了。
  正在此时,周宇驰推门进来,神色紧张地说:“主任正在找你,快送小张回去,你也快回去。”
  下午近五点我回到医院,像来时一样,林立果不敢把车开进大院,怕人认出,以后来接我的车都这样,离医训班很远,就像做贼似的怕人见到。
  惊心动魄的聚会
  林立果大学时期一位同学正是胡敏的大儿媳,父亲是国务院煤炭部部长,“文革”初期惨被斗死。一天,她来约我去毛家湾玩,一路上向我介绍林立果的为人。同辈的人容易说话,我听得进去是因为她说的与我感受到的一样,她和胡敏不知道林立果自己的行动比旁人做多少次工作都有用。
  叶群一见到我就热情地拉着我靠着她坐下,又问饮食又问睡眠,亲热地说:“到家啦,随便点,以后你要常来陪陪我。”要不是林立果向我交了底,真会让她灌迷糊了。
  闲聊间,叶群突然斜睨我背后,表情骤然冷却,就像做戏一样把我吓一跳。忙回头看,林立果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立在我背后。叶群耷拉着长眼皮声调平板地对他说:“你工作忙,走吧。你忙工作我支持你。”她分明是赶林立果,我垂下头,耳里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再好的会客气氛也会被叶群这种毫不掩饰的不近情理的态度破坏。可是叶群转眼之间又笑容灿烂,好像刚才走的不是她的儿子,面前坐着的也不是她未来的媳妇。我深切感受到林立果为什么不叫她妈妈,她根本没有一点母亲的味道,称呼她“主任”一点不冤她。
  胡敏随后也到了。内勤端出茶水和水果,东北出产的紫皮大樱桃南方从未见过,我拿一颗品尝,抬头见叶群正不高兴地盯着我,立即收敛。叶群移开视线与胡敏说笑,又说我:
  “你是家里人,还不快招待胡阿姨。”
  我实在是没有准备这么快就成为她的“家里人”,她刚才对我和林立果的态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胡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很了解叶群对我的态度,但她不能说什么,她以客人和下属的身份恭谨地应酬着叶群。
  直到出门叶群没再与我说一句话,好似我不存在。林立果从客厅外的走廊上两次经过,瞬间瞄我一眼,却不进门。想到今后夹在他母子之间我的日子怎么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后,叶群常在晚上派车接我上毛家湾看电影,她作息时间黑白颠倒,明知我白天要上课,却次次搞到深夜两点多才放我回去。说是让我“陪她”,却十有八九丢下我独坐放映室。她不准林立果进放映室。我也不能自作主张早走,我清楚她是对我们还以“颜色”,既入了“笼子”,只得由她摆布,每次都弄得我精疲力尽。不敢偷睡,她会中途突然进来,问我电影情节,我如果讲不上就是对她的“关爱”不恭。每次回去在车上我就睡着,抵达医训班还醒不来,负责送我的内勤警卫参谋小刘说我:“再把你拉回毛家湾你都不知道。”
  更恶作剧的是叶群故意弄一些战争恐怖片让我看,一晚看两部,火把人烧得像鬼一样还爬起来挣扎喊叫,更加重了我的精神衰弱,失眠症越来越重。她忌讳儿子与我约会,把白天和晚上时间排满,没有多余时间让林立果钻空子。
  林立果知道叶群折磨我,向她提意见:“张宁本来就睡眠不好,体质很弱,不能再让她看恐怖片,也不要每次都搞那么晚。”
  叶群再见到我,脸上虽笑眯眯的,话却带刺:“听说你看了电影晚上睡不好觉?立果说你休息不好心疼你呀。好啦,既然不喜欢,我叫他们换掉,不然立果要怪我不让你睡好觉啦。”
  有一次叶群心血来潮,召集胡敏和林立果及他空军的一帮同事们到毛家湾玩儿,难得的一次聚会,叶群还差一点跟林立果闹翻脸。
  起因是叶群要大家出节目,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首先点林立果的名,林立果腼腆不肯,叶群当众变脸,冷冷地盯视林立果,不说一句话,全场人惊得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林立果没料到叶群当众叫他难堪,也动了火,不示弱地斜睨叶群,一脸煞气。母子对峙的场面真叫人害怕。我想解围,搞文艺的出个节目并不难,但立即敏感到叶群是使气,故意当众煞林立果锐气,这不但是让我看,也是让林立果那班“弟兄”看,我若出头可能更糟,说不定出什么难听刺耳的话呢。
  周宇驰挺灵活,找的借口也恰当:“立果是我们空军的人(他故意不提林立果副部长职称),我来做个代表出个节目,不会唱跳,说个笑话。”他说的是丈夫怕老婆打,钻床肚里不敢出来,还对老婆理直气壮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故事讲完了,叶群有了笑容,大家松了口气,气氛稍缓。林立果却仍然阴着脸不高兴,叶群也不理他。
  胡敏为不使僵场也来一段“山西人爱吃醋”。一个人出差到山西,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有醋缸,大小餐馆落座先上醋。离开山西上火车,车头启动发出“哧哧”的声音恰似“吃醋”,这人说山西人爱吃醋连山西火车也吃醋。胡敏嘴里模仿火车启动声惟妙惟肖,逗得大家满堂笑,叶群乐得直拍胡敏肩膀说:“你真会说笑话,看来你还是个能手,有空常来,给首长说说,逗他乐乐。”
  胡敏不好意思道:“不会说,凑凑趣吧。”
  林立果情绪也好转,对胡敏儿媳说:“老同学来一个。”
  大家不约而同盯向她那八个多月身孕的大肚子,我想林立果太不照顾人,难为个孕妇干什么。胡敏的儿媳倒很爽快,立起身笑道:“献丑了,没什么节目,给大家弹个曲。”她手上没乐器,弹什么曲?大家不解地望着她。她转过身去背向大家,右手捏鼻,左手食指揿点鼻翼,顿时发出一种极似吉他的声音,悠扬地“弹奏”一曲南斯拉夫电影主题歌《老朋友再见》,模样实在滑稽绝顶,又出乎人们意料之外,众人笑声不止。叶群笑出眼泪,掏出手帕揩拭,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说:“绝了!绝了!她怎么弹出来的。”胡敏怜爱地望着她的媳妇,微笑不语。她很喜欢这个既有知识又通达世态的媳妇。两个月以后发生“九·一三”事件,她正生产做月子,公公婆婆和丈夫相继被捕,精神上遭受了很大刺激。出了月子自己又被审查,大家小家全毁了。直到改革开放,她赤手空拳只身闯深圳创业,后又去日本创业,是个很能干的人。
  她“弹”的歌曲一点不走调,隔房听真以为是吉他,恐怕专业演员也未必能练就这份绝技。曲终,她转身还报林立果一箭:“立果,刚才你点我,现在该我点了,请张宁为大家跳舞。”周宇驰带头起哄,又鼓掌又叫:“好,好!该小张出节目。”
  我早有心理准备,临到头还是有点怵,我忌的是林立果,见叶群期待地望着我,林立果装得若无其事漫顾众人,我立起身感觉与前番想硬出头的心情不同,跳了一段新疆舞《牧羊女》,是出国时向东方歌舞团维族舞蹈家阿依吐拉学的,也是我出国时的保留独舞节目。
  舞毕,众人鼓掌,叶群笑呵呵地说:“到底是专业舞蹈演员,感觉就是与众不同。”林立果虽不说话,得意之色溢于脸上,我对他的冷淡和回避都让舞姿填补了,我的沉默也让身段表演打破了,这身体线条的扭动比跟他讲话还令他快活。
  林立果的眼睛盯在我脸上,我感到脸上发烧。胡敏的儿媳朝林立果叫道:“立果,你刚才就该点张宁,想护她我就偏点她,怎么样,没点错吧?”林立果经她这一嚷嚷,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微微发红。
  叶群笑眯眯地招呼我:“过来,把糖和水果分给大家吃,你是家里人,要学会待客。”看她神情似乎是真诚的,我便上前拿起她茶几上的糖果碟子逐一给众人分糖。给林立果递糖时,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一下我手指,我慌得不再分下去,退到叶群身边。叶群兴致很高,站起身拉着胡敏去见林彪,叫我和胡敏儿媳陪同,众人退去。
  胡敏在林彪面前显得有点局促不好意思,她婆媳俩在叶群的催促下重演故伎,林彪破例张嘴嘿嘿笑出声。我已多次见他,发现这是他高兴的极限,手动了动,身子也随着笑声挪了两挪,不像一般人高兴时身体动作那么大。叶群仍是前仰后合笑出眼泪,向林彪说:“胡主任是个活宝,笑话可多啦,以后让她常来给你讲讲。”林彪不置可否地微笑不语。叶群又点我跳舞。“把刚才那舞给你林伯伯看看。”我不好意思站起来,眼望着林彪。林彪看着我,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动作,便对叶群说:“小孩子和老人是反比。”叶群马上解释说:“首长是说小孩子不好意思,我们老啦,就不一样了。”言罢不满地瞟我一眼,但林彪仍温和地微笑着望着我,我便安心地坐着不动。
  林彪问我:“你爸爸哪里人?”“江西兴国县人。”我回答。“啊,与邱部长和吴司令是同乡啊。”叶群说道。其实她早知道,是在林彪面前凑兴。
  林彪又问我:“他哪一年参的军?”“一九二九年,长征时是四方面军。”我很快答道。林彪思索自言道:“江西的,二九年,是一方面军,不是四方面军。”我不自觉地纠正道:“不是一方面军,是四方面军。”我自信没有记错,因为爸爸自传上这么写的。
  林彪初时一愣,随即微笑不语。叶群向我解释:“你林伯伯没有说错,当年你林伯伯经过江西,带出那批兵,编在红一军里。长征开始后,中央为了团结张国焘,又把这批江西兵拨给了张国焘。你爸爸是红一军的人,是你林伯伯带出来的。这段历史你林伯伯最清楚。”我觉得很新奇,爸爸初时是红一军的人?怪不得同期出来的周伯伯会给林彪当警卫排排长。
  望着林彪瘦弱的身型,脑海里浮现出我记忆中的父亲,临终的最后那两年,也是这般单薄苍白,个子高矮也一样,他们在外形上的某些相似令我感到奇怪。想到林立果对我这段解不开的情愫,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彪一直注视着我,可能是我想问题的神情引起他的注意。我对自己刚才的唐突对话感到不好意思。叶群对林彪说:“张宁怕死尸,上解剖课昏过去啦。我看解剖课不用让她上了,改上英语课吧。今后不但要搞中国革命,也要搞世界革命啊。你同意不?”
  我吃了一惊,她明知我是福尔马林过敏加上夜里休息不好造成的体虚,哪是怕死尸?怎么讲出来又变了呢?不上解剖课算什么学医?
  林彪略显诧异,对叶群说:“好吧。”又问我:“学医不上解剖课行不行?”
  我下意识地摇头,突然惊悟忙看叶群,大概是林彪和胡敏在场的缘故,叶群表情很温和,没有因我逆她话意而变脸。离开林彪客厅,叶群嘱胡敏送我回医院,胡敏却把我接到她家,林立果正等在那里。
  坐下聊天,林立果开口就问:“你怕死尸?”口气和神情流露出不相信与可笑。我叹口气,误会太深无从说起。我告诉林立果开始时我确实怕,但是若减去一门主课没法继续学习,影响也不好。
  林立果表示理解道:“不管主任怎么安排,你要有意识锻炼自己。现在一切都得听主任的,再坚持一段时间吧。你有什么想法,什么要求,家里有什么困难,我能办的都会替你办,告诉我。”
  “快放暑假了,我想回家看看。”我很想家,对这里的一切不习惯,不管叶群放不放我回去,只就林立果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否真心体谅我,还我公平待遇。
  林立果避而不答笑道:“我这个人事情多,老觉得时间不够用。今天约你来主任不知道。我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我走后你要注意保重身体,主任会常接你去家里,我不在你要注意点。联络地址留给你,给我写信。不要打电话,可能有监听。”
  我很心灰意冷,“软禁”我到何时?直到现在,林家仍规定我不许对任何人透露身份,包括对自己的家人。强烈的不平等感和不安全感深深笼罩着我。林立果有意无意地触碰我的手,我木讷着不作回应。他也一直不好意思大胆超越界限。据接近他的女人们说,在她们面前林立果是个会说笑而喜怒不加掩饰的人,在我面前的克制与收敛,相信他与我一样不舒服。
  再见林彪
  后来我真的在假期间给他写了一封信,直诉我的怨言:“在我俩的事上,我一直没有选择余地。”他没有给我回信,较长时间(一个多月)竟音讯全无,直到突然将我接去北戴河。
  一天中午,叶群接我回毛家湾,她神情似乎不大欢愉,对我说:“你也常来,该见见首长。他身体不好不能多说话。立衡和立果也很少见首长,我领你去让他看看。”
  我觉得她说话很勉强,情绪也不高,我已不是第一次见林彪,她的话真让我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林彪静静地坐在四壁皆空的大客厅里,东南面是一排德国进口的防紫外线玻璃窗。他除了政治活动以外(他从不接见迎送外宾),绝少户外活动。人可以不吹风但不能没有阳光,他的神经又受不住阳光直射,就靠这排玻璃窗给他一点活力。
  叶群领我进去时,林彪正抬头张目望向门口,看来他知道我要来。我与他目光接触,他微笑着,神态安详,像个平常老人。叶群进门之前就换了姿势,牵住我手备显亲热,走近林彪身边轻声细语道:“小张来看你。”我问候他:“林伯伯好。”他点着头微笑不语,右手微微抬了一下又放回原来姿势。叶群见状,吩咐我:“你靠着首长坐。”我便在林彪右边落座。叶群在左边坐下。
  林彪侧过身来望望我,如此近地贴着他坐还是第一次,详观之下越发觉得他衰弱,声息全无,像一副衣架,脸色苍白发青,稀疏的须茬根根可见,当天一定是没给他刮胡须。
  林彪见我静坐着不说话,便对叶群说:“这孩子很拘谨。”
  叶群回道:“她不爱说话。”又带问带说地对我讲:“首长关心你。听说你来啦,要见见你。你吃饭睡觉好不好哇?”
  我向林彪点头作为回答。心里分析我常来毛家湾他可能不知道。果然,叶群对他说:
  “我常接她回来。她害怕战争片,晚上睡不好觉。”
  林彪应声道:“害怕就不要看。晚上不要搞得太晚,影响她学习、休息。”叶群急速朝我瞟一眼,嘴里答应着说:“我叫他们以后每晚放一个片子。睡不好,以后就不安排她看电影,可以搞些其他活动。”
  我心想主任干吗这样讲,首长打了一辈子仗,我的表现不引他反感吗?再看林彪正微笑地看我,并对叶群后面的安排连连点头,我才坦然了些。可是叶群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欺林彪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好话是说给林彪听的,脸色是做给我看的。
  隔了两天,叶群又领我去见林彪。内勤送进一盘四川天府花生,叶群剥了两颗四粒递给林彪,他吃得津津有味,一粒粒细嚼慢咽。我见他吃完,又吃得那么香,这么高位的首长吃起东西来也像民间老人一样让我觉得可怜又同情,更兼对他的尊敬与崇拜,便不假思索地也剥了一颗两粒,送到他掌心里。林彪看看我,笑了,捡起一粒放嘴里嚼。叶群马上对林彪说:“你不能多吃,虽喜欢吃,但一次少吃点。”
  林彪将剩下一粒吃完,一共六粒小花生米,便停下不再吃。可是又伸手从盘中拿起一颗花生看看,那样子好像意犹未尽,犹豫着又放下了。我真想再替他剥几粒,六粒花生仁怎会吃坏肚子?可是见叶群直用眼角瞟我,脸色阴冷,我便不敢擅自动作。
  林彪似乎也不怎么高兴,目光一直盯着那盘花生不言不语,直到我们退出,他都不抬头。我当时并不清楚叶群在生活上控制林彪制定的种种怪规矩,后来才知道林彪在叶群手上有时就像线牵的木偶。很多了解林彪的老同志不理解原来很精明的林彪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恐怕是解放后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和他中枢神经受伤造成的后果,竟让叶群十分得逞。我哥哥幼年时(50年代)在南京见过林彪,他那时还可以在公园里散步,“文革”开始,他的身体坏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走廊上,叶群披着军装闷头走在前面。当时江青喜欢披着衣服或披件斗篷,有地位的首长夫人多数跟着仿效,除了斗篷不敢模仿以外,都在本装外面再披件军衣,象征风度派头。
  我每次见叶群,没一次利索过,总是在肩上拉拉挂挂披件外套。我跟着她进入小客厅,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脸不高兴地说:“接你到家里来,你要注意卫生。外边细菌多,首长身体不好,怕感染,吃得不好会坏肚子。你打过丙种球蛋白没有?”我摇头。
  “回头我交代医院定期给你打,那是防止感冒的。首长身体差,你带病菌回来会影响首长身体健康。”
  我气嗝羞辱得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医院方面被她支使得三天两头给我检查身体,身边又陪着一个护士长,我打个喷嚏就得“上楼”(高干楼二楼,林家专用病区),保健药一大堆,定时定量监督服食。外边的水果不准自己买着吃,身边的水果吃前先得用PP水浸泡再剥皮进口,这样卫生了还嫌我带有病菌。不就是两粒花生米嘛,嫌忌林彪吃了我手上的东西,我无意中侵犯了她的“专利”权,一口邪气又发泄到我身上。
  九·一三之前
  一九七一年九月七日,这天上午十点半钟,于秘书和内勤警卫参谋大刘送林立衡、张青霖和我从毛家湾出发到西郊三十四师专机机场,我们上了二五六号飞机。我第一次见到张青霖,他原是广州军区总医院外科大夫,经黄永胜的夫人项惠芳介绍,与林立衡谈了恋爱。张青霖对“选美”很反感,最初也不同意跟林立衡,后来知道了林立衡的处境,很同情她。而林立衡呢,为了杜绝叶群漫无止境挑选下去,接纳了张青霖,两人在接触中相互了解了对方。当时他们之间是一种友谊,而不是爱情。张青霖籍贯湖南,长得高大帅气。从上飞机到北戴河,我们三人之间几乎不说话。林立衡很沉默,她常常这样,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北戴河莲花峰林彪住地后,我们三人被安排住在一幢黄色小楼里,楼号五十六。与林立果住的五十七号相距五十米左右,离林彪住的九十六号相距四百米左右。
  我刚把随行东西放好,林立果便闯进门来,他见有小王护士在侧,腼腆地悄声问候我:
  “你身体好不好?”我点头作答。乍一见面,无话可说,便陪着我们一起上去见叶群。李处长从九十六号楼里出来领我们去见林、叶。
  叶群正跷个二郎腿陷在一张沙发里看文件,一见我们进来,立即从沙发上拔起身,笑眯眯地望着我们说:“啊!你们到啦,好,首长这几天正想你们。你们平时工作忙,北京天气热,趁着首长在这里休息,接你们来松弛松弛。休息好了,回去好好工作学习。”我站在林立衡身侧,见她做女儿的不问候自己的母亲,我也不吭气。张青霖见叶群有点不悦,只得打圆场问候一声:“主任好!”叶群脸上的不悦立即消失,仍旧一张和蔼可亲的模样继续说着:“过几天,首长要到大连去住一段时间。把首长身体搞好,国庆节回北京去天安门讲话。你们也陪首长去大连。”我望望仍不说话的林立衡,我不理解林立衡的表情:恭敬小心地望着她妈,一言不发,脸上似笑非笑,说不上是谨慎还是害怕,那模样给人的感觉好像她们不是母女俩。当时我还不知道母女关系紧张到白热化程度。林立衡曾三次自杀,为躲避叶群,独自带上王老太太长期住在养蜂夹道,我到毛家湾时,几乎见不到她。
  叶群看一眼林立衡,微皱眉头。又笑眯眯地对张青霖和我说:“这两天首长身体不好,什么时候动,看他身体情况再定吧。”
  叶群再次看看呆立在原地不讲一句话的林立衡,然后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放下手中文件,向门口走去,扭头招呼道:“去见见首长吧,首长想你们,见到你们一定高兴。”
  叶群轻轻推开一扇门,我站在门外,觉得里面好像爱克斯光室。林彪坐在一张紫红色双人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微阖着面对着茶几,茶几上没有任何东西。乍看见林彪,心下惊怵,他的气色比在北京的时候更差,我们走到林彪跟前,叶群轻言细语地说:“首长啊,孩子们都来啦,你看看吧。”林彪缓缓抬头,定睛瞧着我们,脸上现出一丝微笑,视线逐个在我们三个身上移动。
  林立衡叫了一声“爸爸”,声音有点颤抖,眼圈也红了。张青霖问候林彪:“首长好。”我叫了声:“林伯伯好。”林立果早在进叶群办公室之前就离开了。
  林彪微笑地看我们,一一点头应着我们的问候。我注意到叶群从进门始,一直察看林彪脸色。此刻见林彪高兴,便叫我们围着林彪坐下。
  林彪问立衡:“你身体好不好?”
  林立衡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叶群抢先说:“豆豆身体不错,王跟着她。豆豆平时工作忙,不常回来,对自己要求严格,群众反映很好。”
  林彪和立衡两人对望着,都不再说话。
  我正觉得这父女俩的表情不可思议,林彪转向我问道:“你学习跟得上吗?”我点头,刚想说“我跟得上”,话还没出口,叶群速度极快,又代答道:“小张脑筋好、记忆力强,虽然没有基础,还跟得上。我已交代医训班给她开英文课,要搞中国革命,还要搞世界革命嘛。这次来好好休息,回去以后好好学习。”
  林彪和蔼地望着我点点头,又转而问起张青霖:“你工作搞些什么呀?”张青霖眼尖心明,回答之前先看看叶群,果不出他所料,叶又抢着说:“青霖工作安排好啦,他原来搞医,更上一层楼嘛,搞些研究工作,已逐步熟悉新环境,能正常工作了。有点时间就陪陪豆豆。”
  林彪愣愣地望住叶群,叶群的话匣子戛然中止,直着眼察看林彪脸色。弄得我和张青霖这两个“外来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立衡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她的父母。叶群很快地调整了气氛,问林彪:“首长啊,你对这两个孩子满意不满意呀?”语调极其温柔讨趣。
  林彪看看我和张青霖,竟像小孩似地拍起双手,好似鼓掌,连连点头说:“满意,我很满意!一个老红军的女儿,一个劳动人民的儿子。很好!”
  坐了约有二十分钟左右,叶群带领我们退出来。林彪每天中午睡两个小时,当时已到他午休时间。
  据李处长说:“这一天是首长到北戴河以后说话最多的一天,最高兴的一天。你们来了,让他见见,比吃什么药都灵。”
  下午三点,我午休起床,请小王护士去东边看看林立衡起来没有,我想与他们结伴去海边玩儿。护士回来告诉我:“杨处长讲,副部长(林立果)刚把立衡接走。”
  “他接姐姐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休息的时候副部长来过,没有进屋。我问他要不要叫醒你,他说不要,杨处长也不知道他把立衡带哪里去了。”
  用晚餐时,五十六楼餐厅只有林立衡、张青霖和我。林立果给小王护士留下话,晚上夜泳不回来吃饭。
  林立衡坐餐桌首位,一下午没见,像生了一场大病,蔫乎乎的吃几口便停筷,吞下一大把药。我吓一跳,我自幼体弱,也是个药篓子,可从没见这么吃药的,当饭吃呢!
  立衡要回卧室休息,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摇头不语,一副无精打采懒得说话的样子。心下疑惑,是不是与青霖闹别扭了?看看青霖,他也是一脸猜疑。
  多年以后,林立衡和我劫后重逢,才亲口向我讲述了九月七日下午的情况:
  下午三点前,林立果接林立衡到五十七楼单独谈话,立果对立衡说:“自从庐山会议以后,一组(毛泽东代号)揪住主任不放,几次检讨通不过,现在又趁首长到北戴河休养,跑到南方巡视,到处公开接见讲话,放风,最终目的是要打倒首长。首长身体差,一旦有什么事,怎么吃得消?刘少奇、彭德怀的例子摆着。首长又不肯服个软、认个错。一组已经摆开阵势,绝不会放过首长。与其等死,不如孤注一掷,做一次拚搏!”
  林立衡因不住在毛家湾,对庐山会议以后的形势变化不太清楚,乍一听林立果的介绍还不敢相信是真的,又听林立果说要拚,更是心惊。她问林立果:“你准备怎么拼搏?主席威望高,稍有不慎,首长更被动。”
  立果说:“反正形势对首长非常不利,坐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有一线希望!我想再看看形势发展,实在不行就跟一组硬干!或者到广州立中央,再不行就上山打游击。”
  林立衡觉得林立果的念头很危险,劝道:“你可千万不要什么事都听主任的,她说话不准,又爱在首长面前说谎,你可不能头脑不冷静,给首长造成错觉。”林立果根本听不进林立衡的话。林立衡觉得这个弟弟自从当了副部长以后,变化不小,与叶群越走越近。原来姐弟俩关系很好,共同抗衡叶群,立果无话不对姐姐说,但到后来,林立衡觉得林立果在一些问题上对她有不少保留。林立衡一直深深地担心叶群会把林立果带坏,林彪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林立衡急于摸清叶群和林立果的真实底细,问林立果:“形势真的那么糟?首长的态度怎么样?他知道吗?”
  林立果说:“首长还不知道,事情没考虑成熟前,不能跟他说。”
  林立衡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警告林立果:“你可不能帮着主任欺骗首长!什么事不经首长点头,谁也不准轻举妄动,你不要相信主任的话,惹出事你也跑不掉,首长不会原谅你。”林立果冲撞立衡道:“依你办法,坐着等死啊!”
  林立衡坚决制止他的冒险念头。万一弄出事来,林彪什么还不知道,处境更糟更说不清了。她劝林立果什么地方都别去,避免招惹是非才是最好的避祸办法。她不相信毛泽东做事会那么绝。林立衡告诉我:“当时立果见我跟他意见不一,不再跟我谈了。他说回北京是看牙齿,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他后来学得跟叶群一样会说谎,虚虚实实的。我很担心他回北京去会对首长有什么不利的行动,可又阻止不了他,只得叫他看完牙齿早点回来。”我疑惑地说:“当时你为什么不将立果的想法告诉你爸爸?”
  劫后的林立衡神情十分伤痛,说道:“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弟弟。当时情况不明,光有想法,没有行动。向首长说了徒惹他生气,他那种身体,再经不起刺激,准得大病一场。再说,口说无凭的事,首长真追查起来,立果和主任不承认,反而是我挑拨离间了。”“你可以先跟几个秘书商量对策。”“这种性质的事怎可随便说?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传到主任耳朵里,让她有了防备,真要是有那么回事,对首长更不利。”
  倍受尴尬的一顿饭
  9月8日,早晨,小王护士陪我外出散步。
  六点整,九十六楼驶出一辆保险防弹红旗轿车,从我身旁擦过驶向莲花峰外,司机杨振钢旁边坐着李处长,林彪端坐在后座中间位置上。这是林彪的生活规律,每天清晨准六点去海边转车,十五至二十分钟返回。林彪的体质不适应大运动量。战争时代遛马,骑在马背上走走跑跑。现在改为转车,一般不下车,身体好的时候,在没人的地方,偶尔也下来走走。
  有时念及骑马,由战士在前面牵着马绳拢稳马首,他骑在马背上,林立果在马侧扶着他,前后左右簇拥数名警卫,在树林里遛遛。所有“林办”的人都知道林彪有三个习惯:他只坐保险防弹红旗车;司机不是杨振钢,他不上车;内勤警卫李处长不先上车,他不上车。所以,林彪不管到哪里,这两个人和这一部车总是跟着的,每次到外地,都有专机运送这辆车。
  李处长组织关系隶属中央警卫局。解放后林彪曾换过多批警卫干部,自李处长调来后,甚得林彪赏识。李处长工作上精明能干,无人能替代他。李处长形体瘦高,少言寡语;患有胃疾,犯病时几天不能吃东西,瘦成一把骨头走路都困难,但他从来不因病下岗,林家人对他的忠心十分赏识。他的组织关系一直没有调来“林办”,只是在“林办”过党组织生活。
  在“林办”,李处长的地位很特殊,因他是中央警卫局派在林彪身边的人,叶群也敬让他几分。
  九点钟,我去东边看林立衡,她正在客厅里做理疗,感冒嗓子痛。正与她聊着,小朱护士领着一名战士抱着两个装在玻璃盒里的大蛋糕走进来,又返身再从停在院中的汽车里抱进四个新疆运来的无籽西瓜,堆在门边。小朱说道:“这是主任让我们送来的。两个蛋糕,立衡、青霖一个,张宁、立果一个;四个西瓜一边两个。主任交代要你们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告诉她,想吃什么叫厨房做。”
  林立衡淡淡地对小朱说:“噢,主任这么有心。你去替我们谢谢她。”小朱原是分给我的护士,只陪了我一夜,被叶群看上,早晨上去替我拿早餐时,就被叶群留下来,上午再返回时就不是我的人了。小王护士想见她都难,叶群不准小朱自由走动。凡是到了叶群身边的人,都成了“小鬼”。吃中餐时,林立衡精神上似乎好了些,见菜上得太多,吩咐小王:“你去告诉厨房,不要再上菜,吃不了浪费,以后每餐四个菜就够了。”小王答应一声跑出去。林立衡笑对我和张青霖说:“四菜一汤有讲究,你们知道吗?”
  我和青霖听她说古。立衡说:“这是主席定下的菜式,叫‘四星照月’。一顿饭四个菜一个汤足够了。”
  我母亲是胶东半岛人,我从小爱吃海鲜,林立衡见我连吃两个一斤重的海蟹,笑道:
  “吃两个就打饱嗝,立果吃六个还不够。”“六个?!怎么吃的?”我惊讶道。“光吃蟹身呗。他怕麻烦,爪子不吃。”
  “怪不得这么胖。我才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瘦高个,一年不见胖成这样。年轻人过早发胖不是好现象。”张青霖评论道。林立果那健硕高大的身形显现在我眼前。“他夜泳就是为了减肥?”我问林立衡。
  “他哪会想到减肥,什么好吃就吃什么。你们搞文艺的,讲究苗条体形,他可不忌嘴,饿了他就吃。”林立衡笑说。
  我后来才明白,林立衡在这顿饭时的“轻松”情绪是障人眼目。她深知叶群在林立果找她谈话以后,一定会从各种人嘴里探听她的动态。我则是叶群主要的利用对象。林立衡还怀疑我可能是林立果和叶群安插在她身边的监视人。下午两点,叶群传我一个人上去。
  她很亲密地挽住我手臂,小声道:“你陪我去看看首长。近来他身体不好。可别对外人说啊,首长的身体状况是国家机密,让敌人知道了可要大做文章啦。”
  我挺纳闷的,她是首长夫人、“林办”主任,论公论私,想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怎么说让我“陪”她去?
  在走廊里,叶群边走边唠叨不休地说:“首长感冒啦,胡子也不敢给他刮,怕他受凉。首长喜欢你,过几天到大连去,你也陪首长去,把首长身体搞好,‘十·一’好上天安门讲话呀。每年都是首长上去讲话,今年又得上啦。”
  林彪仍像昨天一样,静静地独坐沙发上。叶群靠近他身边,他才抬起头瞧我们,神情像是询问:你们来干什么?叶群叫我上前,说:“你近前看看,首长的气色是不是比昨天好?”林彪脸色仍然苍白,甚至更添一层青色(胡子又长了点),但我不敢说,胡诌一句:“脸色比昨天好。”林彪望着我,微笑着不作声。
  叶群高兴了,注意地观察林彪脸色,慢慢地挨着林彪坐下,又用眼神示意我坐到林彪另一侧。
  “首长啊,小张要来看你,你的感觉好吧?”叶群一边温言细语地说着话,一双眼却谨慎地注视着林彪的表情变化,还瞟我一眼。
  林彪对叶群的说话毫无理睬的意思,却侧过脸问我:“你吃饭好不好?”我刚点头说声“好”,叶群插上说:“她们吃饭在我那里做,爱吃什么做什么。”
  林彪仍不理会她而问我:“睡觉好不好?”
  我说:“好。”叶群又插话:“她吃安眠药,不吃睡不着。”
  林彪仔细看我一眼,摇头道:“小孩子,吃安眠药不好,要自己睡。”
  叶群马上附和着说:“是呀,是呀,年纪轻轻的要少用药,多吃饭、多睡觉,来这里就是休息。睡不着可以看书,山上走走,海边转转,累了再睡,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地干革命工作嘛。”叶群一边说着一边看林彪脸色。
  林彪仍然不看她,又问我:“你学舞蹈,芭蕾舞与古典舞有什么区别?”
  林彪突来这一句,顿时问住我。心想糟了,我只学舞蹈,从未注意舞蹈研究。一时答不上来,尴尬害羞地望着他。
  叶群马上指挥说:“你跳几个动作给首长看看。”
  林彪微笑地看着我,再坐着不动实在不像话,我鼓起勇气走向客厅中间,跳一段芭蕾组合,再跳一段民族舞片段,以形体表现芭蕾舞和民族舞在风格上的区别。至于古典舞,我更莫衷一是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跳过。
  跳完舞,我羞怯怯地站在原地望着林彪。
  林彪高兴地动了动身子,叶群赶忙扶住他。他侧脸望望叶群,那神态好像刚发现她的存在,靠得还那么近,身子又动了动,像是嫌叶群碰触了他。场面很僵,刚泛起的一点轻松气氛立即消失,我傻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叶群自找台阶下,对林彪温言细语道:“你休息吧,我们走了。”嘴里虽如此说,屁股仍坐在沙发上没有移动,目光一直注视着林彪。
  我见林彪木然地垂下眼皮,望着自己的脚,对叶群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走在长廊上,叶群驼着背低着头,神情很阴郁,说道:“首长身体不好,我也不敢多劳累他。多去打扰他不好,你闲着没事好好休息,让小王陪你玩玩吧。”
  我真觉得冤枉,我怎敢去打扰首长?不是你叫我去的吗?此刻又怪罪我。我闷着头不吭声,事事小心谨慎,仍免不了让她说闲话。
  “林办”的人每遇林彪情绪不好时,虽着急担心,最焦急害怕的就数叶群,因为多数事情都是她惹起的。林彪礼待工作人员,他们有错,自有党委管束,他从不过问,唯有叶群,背他干的事偶被察觉,或某件事意见分歧不听他的话,林彪生气,轻则大骂,或动粗武教;重则禁止叶群见他。遇上后种情况,叶群就像“打入冷宫的娘娘”(秘书语),想见林彪一面,还得请示李处长,如果林彪仍不想见,李处长也无法调解。碰上这种情况,全“林办”的人都高兴,上至林立衡姐弟,下至大小人等心里都有默契:叶群少去见林彪,工作人员日子也就清静得多。叶群也乖,每遇此种劣境,对工作人员态度尤其好。
  我跟随叶群回到她办公室,她进门就揿铃叫小克传林立果上来。不一会儿,林立果气喘吁吁跑进来,静立一旁不说话,叶群耷拉着长眼皮看他一眼,(叶群上眼皮特长,看人很没精神,又显得阴沉沉。)叫林立果坐在我旁边。
  叶群冷冰冰地问他:“吃过没有?”
  林立果摇摇头,脸色跟他爸一样,木然没表情。
  当时已下午三点多,我奇怪他怎么这时候还没有吃饭,我们对望一眼,他见叶群正盯着我们,便低下头不再看我。叶群传饭上来,是她中午正餐,叫林立果搬张小沙发过来放在她身边,叫我靠她坐下,却让林立果站一边,冷冷地看着林立果尴尬难堪的样子。
  从我调北京以后,叶群严密控制林立果和我约会,我成了她手里一张控制林立果的筹码。林立果为反控制,早已在空军自组“选人”小组。这母子俩虚虚实实,相互掣肘。林立果脸色微微发红,叶群欣赏儿子窘状当娱乐。我很不喜欢这个场面,如实地告诉叶群我已用过饭,起身让座给林立果。
  “你坐下,陪我吃饭。”叶群说,又转对儿子慢腔慢调地说:“你也一块吃吧。”她似乎也觉得无趣。小克替林立果上了西餐。林立果闷头吃自己的饭。
  “给张宁留点鱼籽酱,别只顾自己吃。”林立果马上放下正欲挖鱼籽酱的匙子,放下手中面包,不吃了。
  “我怕腥,不爱吃这东西。”我想制止叶群再为难自己的儿子,叶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我说:“你看,立果对你多好,吃饭还给你搬沙发,我这个做妈的还比不上你啊!”
  我窘得满脸通红,大气不敢出。偷瞧一眼林立果,他正看我,四目相遇,随即双双低下头。
  叶群见我们都停下不吃了,她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聊开了,又换成一副慈母善婆婆的面孔,谆谆教诲地说:“以后你们办婚事,要讲勤俭节约。全国都响应毛主席号召,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副统帅家办喜事,别人都看着呢,要做个好榜样带个头,做个表率,不办喜宴,不请客送礼。新房布置要革命化,不搞花花绿绿,床上铺张白床单,放两床军被就行啦。你们同意不同意呀?”
  我和林立果对望一眼,都不吭声。
  叶群又笑道:“就这样吧,我跟首长说过了,他也同意。”(这是她的口头禅,在此话掩护下,她曾欺骗秘书干了不少鱼目混珠的事情。)
  事件前的紧张气氛
  所谓不送礼是假话,早在六月份就已放出儿女办婚事的风声。林家的事外面知道的很少,只要是外面知道的事,准是叶群自己泄露出去的。
  底下人哪有不送礼的?叶群收到的名贵贺礼不在少数,自己藏起来。她是国家第二夫人,政治局委员,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什么也不缺,手却很紧。夫妻两人每月工资合计近八百元人民币,当时普通人民工薪只有三十元左右,军队基层干部五十元左右。林立衡、林立果每月工资只有五十二元。她每月交几元党费,余数全部用化名存入银行,吃穿住行都是国家的,一年四季各地土特产、新鲜水果都有人送。但她还讲“勤俭节约”、“艰苦朴素”,担心王老太太浪费她的东西,交代王老太太说:“你替我掌管这个家,别以为花的不是我的钱。什么都要爱惜,一根针一条线都得给我收好。”王老太太曾对我说过:“她浪费的东西的价值何止一根针一根线,不过那都是公家的。”
  叶群虽然吝啬,对工作人员的限制很不近情理,但有时又似乎显得很有人情味:仓库里的水果吃不了,分送给工作人员;个别秘书家庭困难,她也掏出几十元送给人家;有时发脾气拿秘书当泄气筒,冷静后又主动向秘书赔礼道歉;她常爱借参观针织厂的名义拿回很多喜欢又不花钱的针织品,在家闲着时又自己织毛衣。了解她过去的王老太太曾说过:“叶群没介入政治以前,是个温文尔雅的主妇,自从介入政治就完全变了。变得像泼妇不可理喻,对自己的丈夫儿女都不好。”
  叶群吃饱了,兴致很好,站起身叫我和林立果陪她到海边转车消食。叶群专车是一辆黑色美国凯迪拉克,是一外国使节离任后留下的。没人敢用,叶群喜欢,要来自己用。
  林彪喜欢三样东西:骏马、枪、汽车。因为长期身体不好,不能玩,虽然喜欢,但不收集。投其所好的人自然为他准备多多。有关部门为他们配备了许多辆车,总数十六辆,而实用的只有防弹红旗和凯迪拉克两辆。余下的车每月定期放出去跑一圈,怕长期不用机件出毛病。林彪曾多次说过:“不要这许多车。”可是没人敢要他的车。
  防弹红旗原是车辆厂专为毛泽东设计制造的,毛泽东只信任他的苏制大吉斯防弹车,防弹红旗便转送给林彪。林彪专用此车而弃它车,他要防的人只有他心里清楚。他曾说过:
  “值得永远信任的只有自己。”
  叶群坐凯迪拉克的后排中间,我和林立果两边坐着,长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很沉闷。
  “回去吧,不转了!”叶群情绪陡然变得烦躁,命令小慕回去。回到九十六楼院中停下。叶群披着西装外套,不高兴地闷着头往办公室走。
  我和林立果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叶群自顾自地坐下,突然换了一副笑脸站起身,说:
  “我去休息,你们谈谈吧,我可不在当中夹萝卜干。哈哈哈……”走进卧室,“嘭”地一声摔上门。
  办公室里剩下我和林立果,站在原地对望着,林立果不时眼瞟叶群卧室门,好像担心她突然又跑出来。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林立果拉我坐到长沙发上,小声问道:“你吃饭睡觉都好吗?”我点点头。
  林立果又说:“主任在这里,我不好照顾你,你多跟姐姐在一起,缺什么跟小王说,她会替你办。”我又点点头。
  林立果问:“今晚我要回北京,你刚来我又要走,你不会有意见吧?”
  我明白他又在搞感情试探,我仍像以往一样,不给予明确的回答,说道:“你回去看牙齿,还有什么事?几天回来?我一个星期以后就得回北京,学校开学不去上课影响不好。” 2008年03月06日 08:23书摘
  访林立果的“妃子”张宁
  明媚的阳光照在窗前,宁静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温暖。在乍暖还寒的一个春天的下午,我来到这个普通的家庭,看望60年代末期千挑万选出来的林立果的所谓“妃子”张宁。
  这是一座普通的平房,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张宁住两间,一间是卧室,一间作客厅。卧室的陈设比较朴素,客厅的布置也很简单。另一间房住的邻居常不在家,加上这座平房孤立于楼房稀松的一个大院里,不挨不靠,因此有清冷之感,好象这里是一座小庙庵。
  啊,“妃子”就生活在这种环境吗?开始我有些怅然。她和我娓娓交谈后,我理解了她那痛感世态炎凉的心境,知道她对身外之物都很淡薄,不再为她有什么惋惜了。
  是的。她原是前线歌舞团一名优秀舞蹈演员,一个忠实于艺术的女儿,文静娴雅,不慕虚荣,被人选中进入林家后,心情一直比较压抑。林彪叛逃后,她那虔诚的信念顿时丧失,精神极度崩溃,用头猛撞门上的把手,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绝不是为林家殉情,而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但因她深受刺激,身体虚弱,没有撞开地狱之门。她被救活后,隔离审查近一年,后被转移到一个劳改农场,与“林办”人员同在一个“学习班”,长达三年多的时间,吃了许多苦头。1975年8月,“林办”人员获得“解放”,她回到南京,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妈妈,不禁抱头痛哭,心中百感交集。可是有关部门怕她“泄密”,对她作了不少限制,成为“内控”人员。1980年,她脱下军装,转业到南京一个文化单位工作,改名换姓,企求平静地度过后半生,然而却摆脱不了“妃子”这顶帽子的阴影,遇到许多不快,而且有些人还不能理解她、同情她……
  尽管她受到如此的磨难,仍坚强而沉默地生活着,内心的伤痕没有加速她的衰老,岁月的风雨没有泯灭她的美貌。这大概是命运之神同情这个苦难女子而庇护了她吧!
  10多年来,她婉言谢绝了许多记者、作家的采访,也没有向人们倾诉过自己的遭遇,可是国内有些小报、海外某些杂志,却刊登过记述她的文章或以她为原型“创作”的文艺作品,许多情节都是凭空想象的,与生活真实相距甚远,甚至有不少格调低下的描写,或按简单的政治框框任意丑化人物,使当年招“驸马”(为林立衡找对象)、选“妃子”的真实情况受到歪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料。她看到这些文章、作品,不禁摇头叹气,又无可奈何!
  例如招“驸马”吧,有篇文艺作品描写那位“驸马”爷被迫跳海自杀,不知有什么依据?招“驸马”、选“妃子”,都没有死过人,而且林家姐弟也不是简单化的人。相反地,林立衡为抗拒母亲的包办、争取婚姻自由而自杀过,幸被及时抢救过来而活在人间。
  林立衡、林立果姐弟俩分别生于1944、1945年。“文革”前分别在北大、清华读书。“文革”开始后,林彪成为“亲密战友”、“副统帅”,他想尽快让自己的儿女“接班”,于1967年3月把儿女送到空军。当时的空军司令员吴法宪受宠若惊,说这是“空军的最大幸福”,很快就“培养”他俩入党,并提拔林立衡为《空军报》副总编,提拔林立果为党办副主任兼作战部副部长。据张宁介绍说,林彪很“疼爱”自己的儿女,把他俩视为自己的一对“眼珠子”。叶群对此十分嫉妒,常常在林彪面前挑拨他们父女、父子关系。林家姐弟俩从小就看不惯叶群的生活作风,对叶群一直没有感情,从不叫“妈妈”。该叫的时候,他俩也和警卫战士一样叫“首长”或“叶主任”。
  从1968年开始的招“驸马”、选“妃子”活动,虽是叶群一手操办的,似乎有些矛盾,但叶群是别有一番用心的。她这样做,一来是想通过为儿女找对象使他俩对母亲产生“感激”之情,二来是想多方挑选,物色到能听自己使唤的人,尤其为林立果选“妃子”,这种意图更明显。她想通过“妃子”控制林立果,以便将来林立果掌了大权,自己能“垂帘听政”。
  谁知林立衡、林立果并不买母亲的账。叶群为林立衡先后选定的几个对象,林立衡总是敷衍过去,不认真“接触”。她是个青年人、大学生,选择男朋友,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哪能听叶群摆布!她到空军后,和一个青年干部自由恋爱,叶群知道此事,大为不满,尤其林立衡说过“叶主任给我找对象,我看是为她自己找对象。”这话传到叶群耳朵里,叶群更为恼火,决心发发母老虎的威风,惩治这个不孝的女儿。那时,林立衡正在病中,叶群把林立衡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并打了林立衡一个耳光。林立衡忍痛回到自己房间,吞下半瓶安眠药,幸好被老保姆发现,及时抢救,才幸免于死。
  随后,叶群又暗自下令,给林立衡的男朋友“检查身体”,弄到一个此人“有严重性病”的报告单,在林彪面前告了刁状。林彪不知真假,林立衡又不敢吐露实情,有情人只好无情地分开。不久,黄永胜的老婆在广州军区总医院物色到一个青年医生,叶群拍板了,林立衡感到无路可走,答应“慢慢培养感情”。“9.13”以后,林立衡身体很坏,周总理指示让这位医生照顾她,生活在一起,(“9.13” 前他俩订了婚)后来他俩就这样成为夫妻。
  至于“妃子”,叶群的心腹——总后勤部长邱会作的老婆确实“踏破铁鞋”,跑了全国很多城市。她知道叶群重男轻女,一定要为她选到特别好的媳妇。1968年冬天,邱的老婆来到南京,选来选去,仍没有选到“全国第一美人”。有一天,她会见邱会作在南京军区的一些老部下,顺便谈到“选美”的事(公开的名称是选“外事工作人员”)。有个干部熟悉张宁家,就向邱的老婆推荐了张宁,邱的老婆听说选美班子的人去前线歌舞团挑选过,没有发现最美的人,她想亲自去看看。在省革委会的军代表陪同下到了歌舞团,才知张宁出差去了。她向团里要来张宁的照片一看,觉得张宁果然不错,庆幸自己亲自出马,否则就漏掉了!
  这正是张宁的不幸!
  这以后,张宁就在不幸与有幸中几进几出北京,自己再如何反抗,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邱的老婆回北京后,就通知有关人员,让张宁去北京。经过多次、多人的观察和交谈,尤其林立果本人“接触”后,“妃子”就“内定”下来。这更是她的不幸。
  有幸的是:叶群和林立果母子的矛盾,使这件事复杂起来。过去挑选到的美人,叶群看中的,林立果总是不同意,现在林立果本人满意了,叶群又不甘心让他那么“便宜”,尤其是她发现张宁并不那么“尊敬”自己,担心他俩结合后,会一起来反对自己。邱的老婆遵从叶群的旨意,让张宁回到了南京。
  不幸的是:林立果非张宁不娶,并且表示要到南京来找张宁。叶群极力阻止后,林立果就扬言要自己组织班子选人。叶群既不能采用对待林立衡那种方法让林立果屈服,又怕林立果真的自己选人,她“前功尽弃”,没有“份”了,于是,叶群又让邱会作的老婆亲自去南京接张宁进京。
  又有幸的是:南京军区那个大人物脾气暴躁,对“选妃”这一套很反感,他的夫人对“选妃”也有意见,把北京来的调令压着,事情就这样在一段时间内拖下来。叶群也不好“硬”来,她担心万一吵翻了,有人把状告到毛主席那里,事情就麻烦了。张宁又回到了南京。
  又不幸的是:叶群后来另外找人签署“同意”,盖了大印,张宁不得不含泪告别故乡,告别亲人,再次到了北京。她进入林家后,被送到解放军总医院医训班学习。这时已是1971年的5月了。过了三个多月,即9月初,在北戴河“疗养”的林彪、叶群,让林立衡和她的男朋友及张宁去北戴河“团聚”,以掩盖其罪恶的阴谋。9月12日晚上,林立果准备带着张宁一起叛逃。张宁啊,这个无辜的少女,在进入林家的前前后后,在有幸与不幸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心情象气候变化一样,一段时间“晴转阴”,一段时间“阴转晴”,始终没有升起“太阳”。这天晚上,她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最大的不幸了!
  然而,万幸的是:林家的叛逆者林立衡,把林彪、叶群、林立果等人将要叛逃的消息报告了党中央,同时林立衡催张宁服下大剂量的安眠药,张宁很快昏睡了,使林立果无法带她逃跑。张宁虽然第二天醒来了,但她仍在“梦”中,这是一场恶梦,一梦就“梦”了10天。10天后,“林办”的所有人员被押回北京,中央派人向他们宣读了57号文件,张宁才“醒”过来……
  张宁对往事不堪回首,但对林立衡终身不忘!她不忘林立衡的救命之恩!十多年来,她一直和林立衡鸿雁传书,姐妹情深。后来,林立衡也脱下了军装,改名换姓,转业到离北京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张宁去看过她。林立衡至今没有孩子,也不想要、不敢要孩子(怕因林彪这个“社会关系”会影响下一代)。张宁呢,1976年结了婚,又因“妃子”的事常受丈夫的刺激而离了婚。林立衡和张宁姐妹俩虽不同“病”但很“相怜”,真是一对苦命的女子啊……   文/赖 祥2008-2-26 17:50:51
  “妃子”血泪:张宁之子被杀案真相
  曾被选为林家媳妇的张宁,在困境中爱子又不明不白地死去。最近,公安局破了此案,原来,一个家伙向张宁求爱不成,行凶报复……
  一
  1990年2月,张宁到美国时,林赛圃家的亲友们前来欢迎她。正当她颔首答谢之际,一位小男孩手捧一束鲜花跑到她跟前,随之跟上的林赛圃忙对她说:“张宁,这是你的儿子林威!”
  机灵的小林威献过鲜花后,把小嘴凑到弯腰的张宁的脸上,亲热地喊了声:“妈咪!”
  啊,妈咪,在国内就是妈妈的称谓。张宁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全身,情不自禁地把小林威搂进怀里,宛如亲骨肉久别重逢。
  5个多月前,张宁才和旅居美国10多年、现在纽约经商的林赛圃在南京登记结婚。小林威是林赛圃和离异的前妻所生,和张宁没有血缘关系。今天,小林威是第一次见到继母,却毫不忸怩地呼唤“妈咪”,这不能不使张宁格外激动,以至紧挽他的双臂都有些颤抖,眼眶里闪出了泪花……
  林赛圃见张宁把林威搂得那么紧,在欣慰中也略蹙眉头,轻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张宁此刻的复杂心情吗?
  二
  当年“9·13”事件以后,张宁在被关押审查一年多之后,又和“林办”的人员一起进入京郊一个劳改农场的“学习班”,直到1975年8月被“解放”,回到南京。不久,一个在她被叶群指令在部长夫人家“养胖一点”期间认识的一位姓蒋的警卫参谋来找她。她才知道蒋参谋也因她到京当林家儿媳这件事受了处分,下放外地。在“内控”的孤独中及出于报恩思想,她嫁给了他。十月怀胎后,晨晨来到人间。不久,张宁改名为李婷,转业到南京一家博物馆工作,蒋参谋也从外地转业来南京。夫妻团聚了,可是两人心中的距离却拉大了,终手在1982年离了婚。不幸的婚姻虽然痛苦,但跟随母亲的晨晨让她得到慰藉。她把满腔的爱倾注在晨晨身上。
  1988年7月11日晚上,张宁带着已满12岁的晨晨到笔者家来,她说后天要带晨晨去珠海,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工作。困倦的晨晨在我卧室的床上躺下了。当张宁要告别时,我怎么也叫不醒酣睡的晨晨。可是张宁进来,轻轻拍他一下,小声说:“晨晨,我们回家吧!”真像通了电似的,晨晨一骨碌爬起来,穿上鞋就走。我惊讶地说:“神了!张宁,你的话音真有魔力呀!”
  我送他们出门,预祝母子俩一路平安!谁知只隔了10多个小时,也就是7月12日下午,晨晨就被人害死了!当我得知噩耗,赶去慰问时,见张宁已哭肿了双眼。
  她哥哥告诉我,张宁从我家回来的第二天,进城办事,没把晨晨带在身边,中午她也没回家。这时,常到他们家来的一个姓孙的人跑来了,见张宁不在,这家伙就走了。不久,晨晨穿着短裤、拖鞋溜出门,再也没回来。全家人四处寻找了一夜,并向各派出所报了案,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水上派出所看到群众的报案记录和法警拍的几张尸体照片:得知晨晨于12日下午4时左右淹死在离他们家10多里路远的、他从来没去过的一个水闸的河水中!全家人一口认定晨晨是被曾扬言要使张宁“精神上痛苦一辈子”的姓孙的这家伙诱骗出去害死的,并向公安局作了详细的陈述……
  公安局也着手进行了侦查,但一天天过去了,秋去冬来,仍没有传出破案的消息!渐渐地,张宁当初胸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的火焰,也烧毁了她这个苦命女子的理智,使她万念俱灰,转向求签拜佛,甚至想出家为尼,后半生在青灯古佛中度过……
  后来,美籍华人林赛圃向她求婚。
  在登记结婚时,张宁把新婚项链放在一边,仍戴着一条挂有一个内装一点晨晨的骨灰的景泰蓝小瓶的项链。林赛圃既感叹又完全赞同:天下的母亲和亲生儿子永生永世都不分离啊!
  三
  1992年5月8日下午,南京市郊的刑场上响起了一声大快人心的枪声:杀害张宁儿子晨晨的凶犯孙斌终于伏法了!
  也巧,在3年前的这一天下午,笔者在北京见到了深居简出、躲避许多中外记者追踪的林立衡,和她长谈了两个多小时。谈到晨晨的惨死,林立衡仍嗟叹不已,她盼望能够早日破案,惩办凶手!她因“9·13”以后饱受摧残,疾病缠身,不能要后代,把晨展当作半个儿子。
  孙斌为什么要杀害晨晨呢?这要从晨晨被害的一年前说起。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张宁在一个汽车站等候开往闹市区的公共汽车。这时一个身材粗矮、肤色较黑的人凑上前:“你是张宁吧?”张宁一愣,正欲反问,陌生人又自我介绍:“我叫孙斌,和×××是朋友,他让我来找你。”×××是张宁在文艺界的一个朋友。她虽然改名为李婷,但朋友们仍叫她原名。看来这人是认识×××的。不过,张宁没有多答话,汽车来了,她自顾上车。孙斌却像尾巴一样紧跟着,她甩也甩不掉。第二天,孙斌居然摸到张宁家了。
  真是×××让孙斌来找张宁的吗?不。也许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有孙斌在场时,闲谈过张宁现在“落难”的情况。原是个水电工、曾被劳教过、现在社会上鬼混的孙斌,竟异想天开:若是“混”上了曾是“妃子”的张宁为“友”,将是自己莫大的“荣耀”!他大胆地闯进张宁的生活,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跑腿办事,百般殷勤,尤其是对晨晨特别“友好”,天长日久,张宁及家人对孙斌就不见外了。
  阴谋总是难以持久的。当张宁严词拒绝孙斌的求婚后,孙斌就凶相毕露:“你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还傲什么!”“你不答应我,我要叫你精神上痛苦一辈子!”张宁猛然醒悟了,悔恨自己太糊涂,现在对这个无赖骂不走,赶不出,就只有躲。于是,她想带着儿子到珠海去谋求工作。孙斌纠缠着要跟去,她以“到特区要办通行证”为借口,想甩掉他。孙斌毕竟是“混子”,看穿了张宁的用意,就在张宁去珠海的前一天,趁张宁不在,诱骗晨晨“到一个好地方去游泳”,把晨晨杀害了!
  公安局虽然迅速作了侦查。但传讯嫌疑人孙斌,他说自已从张宁家回来,大约两点半钟,洗过澡就睡午觉了,有他父亲在家。孙父也如此作证……
  侦查陷入了僵局,可是公安局并没有放松,仍在寻找蛛丝马迹。由于张宁历经磨难,现在相依为命的儿子又死得这样蹊跷、可怜,人们说她是雪上加霜,深表同情。有些领导人和不少群众都时不时地向公安局询问:“案子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侦破呀?你们要抓紧啊……”
  人们在期待着。
  远在大洋彼岸的张宁和她的丈夫林赛圃也在期待着。
  林赛圃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女儿,她也和小弟弟一样,自见到继母后就一直喊妈咪。姐弟俩还看到妈咪卧室床头柜上,摆放着嵌在黑边相框中的晨晨的照片,有时还不禁凝神一会儿,似乎在说:要是晨晨还活着,也到纽约来,三个人一起上学、游玩该多好啊!姐弟俩也像爱生父一样爱继母,继母有什么头疼脑热,都围在床前精心侍奉。在那个金钱社会里,林赛圃的儿女对继母有这样的情感,不也说明林赛圃一家人继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吗?
  林赛圃的公司在纽约,家在新泽西,是一座花园式别墅,周围绿树成荫,院内四季花香。林赛圃知道,尽管自己家庭豪华,生活比较富裕,但张宁内心的伤痕是难以平复的。他除了给她更多的温暖以外,还带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引起中国总领事馆官员、旅居纽约的华人着名人士对她的关切,让她也沉浸在同胞的亲情中。更使张宁惊异的是,应邀到美国表演、征服了许许多多洋人、被美国总统布什称为“神人”的大陆气功师严新到她家作客,除了发功治好她身上一种疾病外,还告诉她:晨晨不是自己溺水死亡,而是被外力作用谋害的,破案在即,凶手必定要偿命……
  严新大师真是“神人”!张宁在1990年10月24日给笔者信中谈到这件事,果然公安局又有了行动。破案在即,莫非是严新在发功时,得到万里之外的南京市公安人员正在为破此案呕心沥血的“感应”吗?
  在这之前,孙斌因在自己家里容留妇女卖淫,被所在的区公安分局送到收容教育所。市公安局领导研究决定,把孙斌提到市局看守所审查,下令再一次搜查孙斌的家,寻取物证。3位警官经过一个多月艰苦的审讯,一次次地斗败了孙斌使用的各种花招,终于使案情有了重要进展。
  比起对付“小混子”孙斌,警官们攻克孙斌的父亲孙步铨这个“老油子”则顺利一些。孙步铨现年74岁,是公交公司退休职工。解放前他拉过黄包车,在汪伪政府外交部开过汽车,也开过出租车。尽管他很“油”,警官多次向他取证,他都一口咬定孙斌是当天下午两点半回家后洗了澡就睡觉,死死堵住“孙斌没有作案时间”这个缺口。但他毕竟心虚,警官们又从审讯孙斌和其它的情况中判断:他作了伪证。公安局拘留他以后,这个“老油子”蹲进看守所,那张“紧嘴巴”就大开了,面对警官们锐利的目光,他竟“扑通”一声跪下来:“我不该作伪证,我有罪,我有罪呀!”于是在警官们的审讯中,他交代了孙斌和他过去的同学、现干个体户的韩明松,两人在“游泳”中把晨晨“搞掉”后,孙斌叮嘱他要死咬住“两点半回家后就睡觉”这句话,以及他自己多次出面威胁韩明松:“你们是双胞胎,案发了,谁也跑不了”等等罪行。警官们再次审讯孙斌,他也感到“混”不下去了,这次交代把韩明松“带”了出来,可是刑警去逮捕韩明松,这家伙已闻讯潜逃。法网恢恢,两个多月后,终于把这个东藏西躲的“狡兔”逮住了……
  四
  “我刚来的时候,人们说我有些憔悴,现在说我的精神好多了,人也显得年轻了……”这是张宁最近给笔者的信上这样说的。她还在信上告诉我,听到儿子的命案破获、凶手伏法的消息,又忍不住放声痛哭,女儿、儿子来劝她,赛圃说:“让你妈咪痛痛快快地哭吧,哭过后,你妈咪心里才会好受些……”她在信中还谈到,她很想念祖国,想念亲人好友,在最近的一次聚会上,她和总领事馆官员、宋希濂夫妇、张治中的女儿等人围坐一桌,大家谈到大陆改革开放后的变化,都满怀喜悦,都表示要为祖国的统一和四化建设尽到炎黄子孙的责任。总领事还希望她为中美两国的文化交流多作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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