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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03 14:10
鄌郚总编

煎饼情结

  煎饼情结
  刘福新
  煎饼对我来讲是今生今世最重要的食物了,六十年没离开过它。
  在我故乡,做成煎饼,并不容易,它包括数道工序,依次为:“拾掇粮食”、“压煎饼拆子”、“泡煎饼拆子”、“推煎饼糊子”,然后才轮上“摊煎饼”、“烙煎饼”。
  我幼年时,看到的是高粱米,那种米不用拾掇,顶多用畚箕簸一簸,再用水洗一洗就可以了。可是到后来粮食用料变化了,也就复杂了。譬如地瓜干、玉米等,就得先拾掇好才行。
  搞好用料比例后,到碾棚分别碾压成碎状,这就叫“压煎饼拆子”。
  接着将煎饼拆子泡进大盆,叫做“泡煎饼拆子”。
  将泡好的“煎饼拆子”,上磨推,磨出的东西叫“煎饼糊子”。那是最费神劳力的一道工序了。我小时候,经常抱着磨棍在磨子周围转圈圈,长年累月的推磨,磨子周围的土地都踩出一道深沟,需要不断地填平。
  “摊煎饼”和“烙煎饼”,那是大人的事儿。但是长年看着,也就十分熟悉。
  譬如说“摊煎饼”,要把煎饼糊子弄得不稠不薄,用舀子舀起,倒在烧热的鏊子上,均匀地摊开,然后用煎饼筢子反复在鏊子上抿,直到抿干,再用抢子沿鏊子边把摊好的煎饼抢起揭下来放好,接着用浸透豆油的“油耷拉”把鏊子擦一遍,以便摊下一个时好揭。有时鏊子不好使,煎饼揭不下来或揭碎了,挺焦人的。这种制作办法比起“滚”来慢好几倍。不过这种煎饼确实好吃。听说江浙沪一带的煎饼十分薄,像纸一样。但我们这里的煎饼不那么薄,太薄了不对当地人的口味。
  说起煎饼,万端思绪滚滚来。
  1962年我考进了昌乐一中,离老家二十多里,当然是“住校生”,一周回家一次。每逢星期六,继母早就拾掇好地瓜干、玉米了,所以我回家后要推碾,压成拆子,半夜泡好拆子了,就被叫醒起床推磨,大约要推到拂晓时分。继母一般是早晨摊煎饼,到大半晌也就摊完了。可是我却捞不着捎煎饼上学,因为这种食物是家里大人吃的,我只有背上一包袱窝窝头赶路。途中遇见同学肩膀前后两大包袱“烙煎饼”,心里羡慕得够戗。虽然那时候农村生活极其困难,可我家却是比较富裕的,因为我的继母非常会过日子,我们家里人饭量都比较小,积少成多,家里的粮食总比人家宽裕。可我却总比别同学生活清苦,没有煎饼背不说,连咸菜都不够吃的。每逢周末回家,继母总在咸菜缸里费神费力地摸索一气,我的眼睛就跟着在咸菜缸里滴溜溜乱转。等摸到个最小的,继母活儿也就干完了,我瞅一眼那个一星期的菜肴轻轻叹一声,装进包袱里。顶多到星期三这个咸菜疙瘩就吃光了,再后来的日子只有到昌乐城里的土产门市部买一小包盐块就饭吃了。
  说起我在昌乐一中上学的故事,恐怕几个月都说不完,只好打住。
  1965年考进益都师范(驻青州),定量30斤,根本不够吃的,好在我饭量不大,也就勉强应付。最感激的当属临朐的同班同学,他们常常回家捎一包袱煎饼来,我也沾光不少。临朐的煎饼不同于昌乐,是一种“酸煎饼”。据说是泡好了煎饼糊子后,暂时不摊,隔几天,等到糊子酸了再摊。那种用玉米作的“酸煎饼”,很有韧力,乍吃有点儿酸,可咽到嘴里越嚼越香。所以2003年我到临朐嵩山东麓的上坪水库写历史小说,就专门到上坪村里买这种煎饼作为主食。
  1968年冬,毕业那会儿,正遇到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到农村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分配方案极其简单,各县回各县,各村回各村,我村里还几个老教师都回来了,我没法与人家争,再说我也不想争。被分到邻村干了一名小学教师,那个村只有一名教师,就是我。工作了,一开始跟着农户——贫下中农吃饭,能吃上地瓜干面里稍微掺点儿玉米面的煎饼那是再好不过,原因很简单,农村仍极端困难,一般来说长年累月吃窝窝头,是纯地瓜干面的,那种饭食吃多了没有不长胃病的。后来,是我自己做饭,我出瓜干面与玉米面,大队里派妇女来摊。
  1969年冬,结婚了。当时教师仍属“臭老九”,娶的媳妇是文盲也就在预料之中。不过摊煎饼却是老婆的拿手活儿,这就足够幸福的了。
  1971年以后分家单过,煎饼总算是想吃就吃了,可是那时候的煎饼说起来真够惨的,是那种全部瓜干面的,所以农村逐渐兴起了一种“滚煎饼”。啥叫“滚煎饼”?将地瓜干面掺水和成湿面团,在烧热的鏊子上滚来滚去,制作省事了,吃起来一股甜味,倒胃口,根本没有口感。这就是上世纪七十乃至八十年代初我们故乡农户的主要食粮。
  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村人生活有所改善,窝窝头里玉米成分多了,煎饼里玉米成分也多了。但是,白面仍是很少,我有时从学校回家,捎几个白面馒头,两个儿子吃起来那个香啊!他们那吃相现在想起来还让我一阵心酸。
  可能我要补上我少年没捞着吃煎饼的缺憾吧?也许我对煎饼特别有感情吧?我一年的主食仍然是煎饼。不过如今可不是先前的煎饼了。市场上人工磨、人工摊的小米黄豆煎饼是4、5元一斤,比起吃馒头吃饼吃火烧吃面条吃大米饭都贵得多。可我对于其它食物都觉得吃不饱,唯有人工制作的小米豆子煎饼最可口。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很棒,好多年都不曾感冒过,更别说其它大病小病了。据医生分析,与我长年吃这种小米黄豆煎饼有关。
  在我们山东,吃煎饼是很平常的,可在南方人看来可能就有点儿不理解,那东西有什么好吃呀?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煎饼对菜肴的要求十分简单,煎饼卷大葱与酱,可香了。民谚曰:“卷葱抿酱,不理咸菜”,那是过去清苦的年代。即使到了今天,煎饼是一种非常简易而又风趣的吃法,譬如卷馇豆腐,卷咸鱼,卷鸡蛋,卷炒虾酱,卷芝麻盐、卷苦菜,卷辣椒,卷蒜泥,尤其有一种吃法我特喜欢,那是用红辣椒、大葱、花生作原料,烧熟后用蒜臼子砸成糊涂状,加上酱油拌匀。如果卷到煎饼里,那才叫过瘾呢!
  不瞒诸位,我现在每天四顿饭,0点左右,下了网,到客厅打开电视,拿起一张煎饼,卷上一只小咸鱼或芝麻盐或剁辣椒或大葱或豆腐条,那个香呀!即使睡下了做梦也是香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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