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岚山情(一)
——社教散记
马进
今年8月24日下午,接到彬占电话,说山东文学社有个纪念建党80周年征文颁奖会,邀我们参加。我问在哪儿开?他说日照岚山。日照岚山?一听到这个名字,一种久违了的感觉,突地涌上心头。不一会儿,晓鸣送来了书面通知。
当一眼看到“岚山”两字,确信无疑在那里召开时,我几乎兴奋得不能自制,激动地对晓鸣说:“真得好好感谢山东文学社,感谢良瑛老师了,选了个我多年来梦绕魂牵几次想去拜望的地方啊!”“怎么,你去过岚山?”晓鸣不解地问。“不仅去过,还在那里住了将近一年时间哩。”
送走晓鸣后,我一个人久久待在小书屋里,思想感情的潮水,一任放纵奔流着。想起36年前,就在岚山这块土地上,我曾参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社教运动”,当时也叫“四清”运动。当年曾发生过、曾感动过我的那些人和事,伴着那些绵绵的友情、亲情和爱情,一股脑地往外翻涌……
那是1965年秋天,我正在省教育学院离职学习政治专业。开学后不久,院校党委在一次全体学员大会上,宣布了省委一个决定,选一部分所谓家庭出身好,思想进步的年轻学员,参加省委社教团,去农村开展“四清”运动。大家一听都很兴奋,人人都希望选上。第二天,校院墙上贴出了一张大红纸,当一眼看到上面有我名字时,知道我已被选,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这毕竟是省委社教团啊!
很快,我被编进了由省委机关组成去日照的社教团,也叫“四清”工作队。记得社教团长是余修副省长,他和团部都住在一个叫涛雒的地方。我和院校的张兰江指导员一个组,直接分到了岚山区童海公社周家庄大队。
记得进村前,我们都集合在团部,反复学习中央“二十三条”,统一思想认识,认清当前形势。说即将开展的这场“四清”运动,是一场比土改更为深刻的社会主义革命。印象最深的是,说农村形势相当严峻,好像基层班子都靠不住,有三分之一班子的领导权不在我们手中。普遍存在着严重的阶级分化和两条路线的斗争。要求我们每个工作队员,在运动中经受磨练考验,一律住到贫下中农户中,当时叫“扎根串联”,与他们坚持“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最后宣布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现在想想当时的气氛,很有点像战争年代战前动员的味道。一遍遍大会表态,小会发言,人人都写决心书。如当年战士们纷纷写请战书有点相似,搞得心里很紧张。记得进村时,和有点上战场似的,我在心里还默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告诫自己一定要站稳阶级立场,放下知识分子臭架子,努力改造世界观,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严格遵守社教纪律,在运动中经风雨,受考验。
可是,这场“四清”运动究竟怎么个“清”法,现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像上边也不明确,甚至有意见分岐,开始是贯彻“前23条”,学习“桃园”经验,清“四不清干部”。后来又贯彻“后23条”,改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到底“清”谁,“清”到什么程度算数,谁的心里也没有底。
这场运动的是非功过,历史早有定论。对我个人而言,犹如过眼烟云,几乎早已淡忘得无踪影了。然而,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当我和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岚山这块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朝夕相处在一起时,我思想感情所发生的那段重要经历,和与他们结下的难以割舍的情结,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以忘怀了。
初识房东一家人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我们一行四人,从岚山头下车,由张指导员带队,每人背着各自的行李,走了约半里路,就望见了我们将进驻的村子——周家庄大队。原来这里是个依山傍海的小山村儿,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紧贴在村东旁,村后被郁郁葱葱的青山环绕,村前有条淙淙流淌的小溪。我们刚踏上那座小石桥,老远就见一个小老汉在向我们招手,后面跟着几个小青年,几乎是一溜小跑地迎过来。
一到跟前,小老汉就笑呵呵地往前伸着两只胳膊,像要拥抱谁的样子,热情地说:“是工作队的同志们吧,欢迎,欢迎,辛苦了辛苦了,我代表全大队贫下中农来接你们哩!”接着,他回头一个眼神,“快来接同志们行李。”后面几个小青年忽啦地上来,把我们的铺盖卷全都接了过去。
上来接我行李的,是个长着一副微黑透红的脸膛,高个儿的年轻人,看上去很腼腆的样子。我问他贵姓?在队里干啥?他立即低下来不好意思起来,说他叫秦洪章,在渔业队干活,是队里的贫协小组长。我指指前面那老汉是谁?他悄悄地说,是他们队的老支书王保忠。我们正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大队办公室。
办公室就在村南头的场院边旁,三间老草屋,石垛土打墙,原来是队里的场院屋。一看就知道是因我们的到来,才临时拾掇出来的。刚用水洒了屋地,用白纸糊了窗棂,屋笆上的蜘蛛网还没扫净,墙角的老鼠洞边,还残留着一些玉米粒和老鼠屎。屋里几张各式各样的老木床也是临时凑来的。靠墙的一张没有床腿,下面用四个碌碡撑着。我们刚把行李放到床上,老支书就说:“本来按上面精神,应把各位接到户里去住,可我队穷啊,户里实在没有闲房供同志们住,只好委屈同志们来住场院屋了,包涵啊!”说着他合手抱拳,随着弯下腰来。一时搞得我们也不好意思起来,都齐声说:“不错,不错,在这里住就很好!”
我们忙着整理各自的行李,门口外早已招来了一群孩子,都瞪着好奇的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有的趴在小伙伴耳朵上,哦哦喳喳地说什么。张导正在和支书说些什么,只听老支书又提高嗓门说:“吃饭嘛,这个我们可不敢违背上面精神,都已安排妥了,一定不闹特殊,请指导员放心,把各位都排到各户去吃。大家先喝碗水歇歇,待会我领大家都去认识一下门。”
当老支书先把张导安排到西头一户叫周福礼的老贫农家后,回来就领我去见为我做饭的房东家。很快把我领到村东头一个朝南敞着口的三合院里。他指着院落向我介绍,这里共住着三户,北屋是黄皮狗家,西屋是周婆家,东屋就是你吃饭的房东家。我瞅了瞅那些低矮的小草房,都是用小石头伴着黄泥垒起来的,从墙的颜色判断,都是些百年老屋了。老支书看我的神情有些迟疑,忙说:“这院里住的都是赤贫户,请马同志放心。”说着就到了房东家门口。
刚到屋门口,老支书就亮着嗓门喊了声:“老嫂子,还不快出来接着!”就见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大娘,手打凉棚,慈眉善目地出现在屋门口。她个儿不高,穿着一身老蓝布衣裤,一双小脚,一身素净。她嗫嚅着说:“来啦!”“这是工作队的马同志。”老支书边走边向她介绍,“嫂子,这可是从省里来的大学生讲师,虽然年轻,可有学问哩,特来帮我们工作的。”听出他在恭维我。我忙走到大娘跟前说:“大娘,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老人听后,立即两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笑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快屋里坐。”外间正冲锅台有盘小土炕,我来到炕边,刚要坐下,老人忙又颠着小脚,赶快过来用袖子擦了擦炕席,又顺手把一件小孩褂子铺到了席的炕头上,这才示意让我坐上。我的心头突地一热。这是一位很要干净的慈祥老人,也分明看出她是怕脏了我,把我当成客人了。
趁老支书和她说话儿,我四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这屋分成了里外两间,正冲屋当门,支着一台锅灶,靠灶边就是我坐着的小土炕,炕上没有被褥,靠墙边放着一个水缸,一张饭桌,几把小凳,屋里几乎没有一件象样的家俱。里间门上挂着一块布帘,大概是老人的住处。屋笆上的秫秸虽经多年烟熏火燎,漆黑发亮,却不见一丝蜘蛛网迹,墙上贴着白纸,正堂挂着毛主席像,屋地纤尘不染,打扫得象镜子一样光洁。
老支书和老人啦了几句呱,正起身要走时,突地门外传进一声“娘”的喊声,随即进来了一位年轻姑娘。婷婷玉立的个儿,挽着裤腿,手里握着一张锨。红润润的脸上挂着汗珠,有几绺发丝汗津津地贴在面颊上,像是刚从外面跑着来的,胸脯明显地一起一伏的。
“嗨!你回来的正好,”老支书忙又向她介绍我,“这是工作队的马同志。”“啊!马同志。”她迅速地朝我看了一眼,那闪动的眸子里,亮得像蓄了两汪水,莞尔一笑地说:“光听说要来工作队,不知道今天就来了呀!”说着把头发往后一捋,目光又向我一闪,一掀门帘,进了里间屋。站在门口的老支书又向我介绍,她叫秦洪兰,是老人的二闺女。“咳!这些年,队里的农活,仗着这帮‘识字班’,洪兰又是她们的领班人。男劳力都在渔业上,岭上那几十亩地全靠着她们。这不入了秋,地里仍是旱得要命,她正领着识字班们修个蓄水的塘坝……”
我们正说着话,她换了一件新褂子,很快从屋里出来,洗了把脸,“娘,我来。”说着把围裙从她娘身上解下来自己围上,忙着擀起面条来。那老人也拉起风箱烧起火。这时老支书要走,二嫚边擀面条边说:“叔,住下一块吃吧!”他回头摆着手笑呵呵地说:“我可把马同志交给你们娘俩了,要是慢待了,兰子,我可找你的饥荒!”“老叔,看你说的!”她脸上立时掠过一抹少女的晕红,有些羞涩地回头朝着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老支书刚走,我就有些后悔,忘了问问房东家还有什么人?光知道老人的老伴很早就去世了,守了大半辈子寡。如果光是她们娘儿俩,我在这里吃饭怎么行呢!工作队有严格的纪律,规定不准一个人单独接触女同志。如果成天在一块吃饭,万一传出点风言风语,那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立即不安起来。
我试探着问:“大娘,咱家还有什么人?”她听我问她,立时显得有些慌乱,忙回答我:“二嫚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就在当庄后街。她还有个弟弟,在渔业队。”
我一听她说家里还有个儿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正要再问老人什么,屋门哐啷一声,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地跑了进来,喊了声“姥姥、小姨”后,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后面紧跟着一个高个儿青年。那青年一见我,立即高兴地喊着“马同志来了”,笑着向我伸过一只大手来。我一看,这不是刚才接我行李的秦洪章吗,原来他就是老人的儿子啊!太好了,我立即兴奋地笑着把手伸向了他。老人一看,我们两人原来早认识了,喜得两眼立时又眯成了一条缝。这时,满屋里热气腾腾的,锅开了,她叫女儿快下面条。
这是我进村第一天与房东一家人头次见面的情景。我看出这是位善良而热诚的乡下老人,包括他的儿女一家人,对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工作队员还是欢迎的。但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又是来搞运动的,我从他们那含蓄的表情和那躲躲闪闪的目光中,也隐约发现他们内心的疑虑和不安。于是,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讲:马进啊,你千万把握住自己,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工作队的形象,都在贫下中农的监督之下,万万不能闹半点特殊,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热心啊!
淳朴的乡民们
我们进村后第二天,决定晚上开个全队社员大会,说明工作队的来意。张导让我去和支书说一声,让他早下通知。他家住在村南头,离场院屋很近,很快到了他家门口。一进门,见他不知为啥事,正板着面孔,一脸地不高兴。可他一看见我,转脸又露出了笑模样。他那笑呵呵的模样,让我立时想起一个人来,电影演员赵子岳,心想天底下竟有长得这么像的。当我说明来意后,他立马行动起来。
他背着手很快来到街南头,站在一堆粪堆上,用手做成喇叭状,高嗓大门地下起通知来:“全体社员听着,今晚八点,在大队办公室开大会,‘识字班’、‘妇救会’、‘老农会’全都参加,工作队传达重要指示,不准迟到,按时到会!”接着,他又走到街北头,站在那盘石碾上,同样用手做成喇叭状,吆喝了一通。我们在街南头听得清亮亮的。原来这是个50余户250几口人的小山庄,住的又集中,用他们的话讲,街北头跺跺脚,街南头就动弹的小地方。
使我大为好奇的是,支书下通知怎么用了抗战时期的老名词呢?原来早在抗日时期,这里就是革命老区了。多年来,他们沿用了老叫法,通称未婚女子为“识字班”,中年妇女为“妇救会”,中老年男的为“老农会”。他们多年来叫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而陌生人乍一听,反倒觉得新鲜,使人很容易想到这儿确实是革命老区。
天刚擦黑,“识字班”、“妇救会”和一群孩子们都陆续地先来了,抢占了前面的位置,黑压压地坐满了一场院屋。后来的“老农会”们只好坐在屋门口外的场院里。罩子灯冒着黑烟,发着昏黄的光,四下里闪着烟袋锅的红光。幸好那晚上有月亮,有莹莹的白光照进来。当支书用烟袋锅儿敲敲桌面,说声开会了,会场上马上安静下来,连孩子们也都没有一个吱声的。齐刷刷地仰着头,望着我们几个队员的陌生面孔。
张导开始传达“23条”文件精神,讲“四清”运动的意义和我们的来意。我望着周围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个个神情专注,有的挺直脖子,一动不动地听;有的侧着耳朵,生怕听错了一句,手里的烟锅儿亮着,也顾不得抽一口。那认真的表情,使我想到当年老区的好作风,也说明人们对这场运动的关注和重视。他们毫不回避你的目光,你看他,他也看你,尤其那些“识字班”、“妇救会”们,她们竟敢和你对视。那闪闪的眸子里,透来的是亮亮的、辣辣的目光,倒显得他们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羞怯之态。有的头上围着一块红或黄的头巾,像惠安女的模样,把面部深藏在灯影里,紧紧地盯着你看。
那些坐在场边的渔民们,淡淡的月光照在他们近乎有些褴褛不堪的衬衫上,乍一看,整个群体是丑陋的,粗糙的,从他们身上不时飘过一股海腥的气味。然而,当我把目光仔细对着他们每个人扫描了一遍时,竟发现他们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差不多都有一张酱紫色的脸膛,连袒露出的胸膛也是呈现着黑褐色,使人联想到非洲人的皮色。每张脸庞都黄皱皱的,布满刀刻般的皱纹。头发和胡须都微红而卷曲着。个个都颧骨特高,好象皮肤都紧紧绷在骨架上。每人的身躯看上去并不高大,却都显得特别精瘦结实,他们的手掌和脚掌也都大得出奇。他们的目光有些僵硬和迟钝,但眼神里流露出一股质朴刚毅的气质。
他们的形象特征,使我蓦然想到这是一个在海上作业的特殊群体。试想,如果他们没有一副特殊的身架,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怎么可能迎着汹涌的海浪,在颠簸的海面上捕捞作业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铸造了他们一身的钢筋铁骨。望着眼前这些刀刻般近似雕塑的面孔,不禁想起“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那句名言,一股从未有过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运动开始阶段,要求每个队员都深入田间地头,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边劳动边访贫问苦,当时叫“扎根串联”。记得正是秋收季节,社员们在北坡一道岭上,忙着收刨地瓜。男的在前面刨,女的在后面切,地里很快洒满了一片片瓜干,像秋天地里提前下了一场雪。
我和工作队的小刘,也参入了他们的刨地瓜的行列。那时劳动个个都是真干,可不兴做做样子。我先刨了一起地瓜,回头看到后面的妇女,每人左手拿着一块带刀的木头板子,右手拿起地瓜,熟练地甚至是在说笑之间,就把一个地瓜切成了好多片片,这引起我极大大的兴趣。我放下镢头,从一个妇女手中接过那个带铡刀的板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切起来。心里觉得他们会切,我也就会切。其实我错了。原来这是一桩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非有熟练技术的人不能干的活。开始慢慢地试探着切了几块后,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于是就逐渐快切起来。我太自信了,就在我觉得可以快起来的一刹间,只听“喀嚓”一声,我的右手掌随着一页瓜干,同时切进了锋利的刀刃。当我把右手掌从铡刀里抽出来时,一大片鲜肉片张着口,我赶紧用左手摁住不让它出血,但没有用,只觉右手酥酥的麻痛,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这可吓坏了我从他手中接过铡刀的那位中年妇女,她立即呀呀地呼叫着:“了不得了,马同志切着手了!”她这一咋呼不要紧,在坡里干活的男女社员,都放下手中的活,呼啦啦围上来,看我的伤势。每个人的眸子里带着惊吓,更带着同情,也对那位女社员带着埋怨。我顿感不安起来,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头天干活就出这个丑,在社员中逞什么能。于是我赶紧笑着对社员们说:“没有事,一会儿就好了,大家快去干活吧!”老支书不知怎么也知道了,老远从另一块地里跑过来看我的手,又把那个妇女熊了一顿。我赶紧解释,是我自己要干的,与她毫无关系。一个叫史景年的中年妇女,同情地说:“你看人家工作队,大老远来帮我们干活,图啥,流那么些血,细皮嫩肉的……”接着,老支书喊起来,“洪兰,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带着马同志去看看!”人们也随声附和着:“就是,赶快去诊所看看,别叫伤口发恶了。”
就在她走出人群,落落大方地要带我去公社诊所时,我脑海里立即想起了工作队的纪律。我极为信任地望着她,婉转地说:“小秦同志,你光给我指指诊所在那里就行,我一个人去,好吗?”她真是个心有灵犀的姑娘,好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稍一停顿,眸子里立即向我深情地投来人们不易察觉的一瞥,不言语地点了点头。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在去诊所的路上,被一种过去从未体验过的亲情深深地感动着。没想到我一时的疏忽大意,流了一点血,竟然惊动了这么多原来素不相识的乡民们。唉!一路上,我恨自己,在乡民们面前,班门弄斧,逞什么能耐,也真被乡民们那一颗颗善良而朴实的心所深深的打动。那天晚上,房东大娘特为我煮了两个鸡蛋,让我补补血。二嫚为我烧了一锅热水,心疼地还用手巾在我手背上热敷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