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方言土语语义探源
方言土与本来是语言学的范畴,历来研究方言土语的着述并不少,但大都是从语音、语义方面探讨其与标准语的区别和差异,而语议探源方面的研究则很少见到系统的论述。原因是方言土语与文字脱节,只能口头流传,找不出对应记录的文字,即便有假借字记录,由于文字与土语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令人读后,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就很有必要探求方言土语语音语义的衍变渊源了。
安丘县属于古青州地域,也是齐鲁之邦的古文化地区,这儿的方言土语中,保留了大量古齐鲁的古代汉语成分,在整个北方汉语系中占有特殊地位,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如“旮旯”一词在安丘,在山东,在北京,在整个汉语北方语言系中,广为流传,但“旮旯”二字,只有在近代的字典中才有记载,在《康熙字典》中查不到,有一“旮”字,却不读Ga,而是“旭”字的别写。可见“旮旯”一词流传很久,而“旮旯”两字却是近代出现的。又如张固庄、赵戈庄、宋官疃、王哥庄、刘家屯,这些村庄名称中间字的固、戈、官、哥、家等字,又当如何理解,不仅安丘如此,而且普及在华北、华东、西北、东北广大地区,因此说研究安丘的方言土语,有着普遍的意义。
方言土语与当地的乡土文化、乡土风俗和考古都有密切的联系。及时的搜集方言土语资料,保存下来,以免湮没,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任务,是当务之急。由于方言土语有好多无文字记载,只是停留在口头交流,代代口传的状态,随着文化的普及,普听话的推广,方言土语已逐渐被淘汰消失。只有在缺乏文化的老年人当中还在运用,而年轻人已逐渐废弃不用,如不及时抢救资料,若干年后,将趋近湮没。自然界的古化石,今日未发现,若干年后,仍可发觉出来,而方言土语这种社会科学范畴的流传在口头上的“古化石”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无资料可查了,那将是噬脐莫及的千古遗憾。
现在例举一乡土习俗画面,供老年人忆旧,供青年人了解方言土语在历史上民间生活习俗的实用价值:乡间老妪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吩咐站在炕下的姑娘说“二丫头,你看看饽饽,发开了没有?要发开了,就装锅烧火蒸。”二丫头看过后回答说:“面温温(儿)了,还没有开,装锅还得艮艮(儿)着。”这是一副往昔民间生活常见的画面,但在今日的集体生生活中和现实生活方式中,则没有了这样的镜头,也不会出现“温温(儿)”、“艮艮(儿)”等乡土俗语。在这“温温(儿)”、“艮艮(儿)”是什么意思??当然大多数安丘人都知道:前者是刚开始发酵,后者是还得呆会儿的语义,但为什么这么说,其语义本源为何?就少有人去溯本求源了。依笔者的理解:““温温(儿)”是““微酝”一词,词尾带儿化音,后者则是“搁一搁(儿)”的变音。搁与格、隔同音,安丘方言读“格”、“隔”二字发Gei的音,如说放格、人格、品格、隔开来。格、隔,皆不读标准音--Ge,而是读Gei,这就将“搁搁”读成“艮艮(儿)”了。如此看来,搜集方言土语容易,而探求其本义源流,则困难较多,需要查阅古汉语资料,需要了解其特定时代的风土民俗,加以考证、类比,进行合理的推理、判断,方能破译其语义的本源。笔者搜集了方言土语数百条,但能溯源而破译者其本义的则很少。因此愿意抛砖,引起有志于此项研究者的兴趣,交流意见,切磋琢磨,共同开发这一冷门科研课题。
现将个人所摭实的方言土语逐条陈述,每个词语先按原音用假借字记录下来,再说明其语义,然后举例说明用法,再探求其本义。记录办法最好是分门别类,但由于破译不多,而且不见得确切,故不再分类。
1. 旮旯--墙角,偏僻地区,原义为角落,古汉语读“角”为“搞”,读“落”为”涝吴语说墙旮旯为壁搞涝。“旮旯”为古汉语“角落”二字之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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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张固庄、赵戈庄、刘哥庄、宋官疃等地名的固、戈、哥、官等字,其本义为“家”字,之所以读成固、戈、哥、官等音,皆系古“家”字的变音。“家”古汉语读“姑”。汉代班固、班超之妹名班昭,嫁于曹氏,夫死,汉和帝召入宫中,为皇后贵人的老师,宫中人皆称她为曹大家(读姑).由此可以推出:凡属读固、戈、官等字音的村名存在历史较长,而刘家屯、王家庄、胡家庄、马家合子等村,其历史比前者较短。
3. 艮艮(儿)、赶么着、搁一搁、都是等一会儿的意思。艮艮(儿)、搁搁,前面已作解释,这里不再重复。“赶么着”是搁秒(儿)着的变音。“秒”字在《唐韵》中是“亡沼切”,《说文》中说“秒,禾芒也“,古汉语亡与芒同音,“亡沼切”即现代拼音中的mao音,读为“锚”,“赶么着”即“搁秒着”的变音,秒是古代最小的计时单位。
4. 刚梆硬、镇固凉、方固热,是一组形容词语,形容物体现状某方面令人感到的程度。如“这饼刚梆硬咬不动,还镇固凉,没法吃。”刚梆硬的“刚”字为“干”字的变音,镇固凉、方固热,为“镇骨凉,翻滚热”的变音。
5. “母鲁(儿)、毛弄”,前者是小憩睡一会儿,后者是指睡起以后一时神智不清醒的状态。如“这孩子打了一个母鲁(儿)就醒了。”“他刚睡起来还没忪醒,就嘟囔,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是睡毛弄了。”母鲁、毛弄,皆系朦胧的变音。母鲁是睡了一小会儿,固词尾儿化。汉语的习惯,凡属于小、少、不正规的称呼词尾皆儿化。如“老头(儿)、小孩(儿)、一丁点(儿)等。毛弄是指其神智尚不清醒的状态,无大小之分,故没有儿化。
6. “芋麻”,有两种意思,一是指馈赠小气,令人寒伧;二是白延迟时间,无任何实际效果。如”亲小姑子结婚,当嫂子的多没有少没有,就送了两条手绢,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真“竽麻”人。再如“某人来这里‘竽麻’了半天,什么事也没说成。芋麻乃“濡沫”之变音,濡乃浸润之意,沫指唾液。《庄子·大宗师》载“泉涸,鱼相处于陆,相湿以吻,相濡以沫”,涸水之鱼,笼中之蟹,皆奄奄待毙,相互以泡沫浸润,其实既不解饥,又不解渴,无济于事,没有实惠,白延迟时间,白耽误工夫,难免一死。芋麻一词,前者的意思是馈赠轻微,犹如赠了一点唾沫水泡,后者偏重于白挨迟了时间,没有任何效果。但“濡沫”在成语“相濡以沫”中则是褒义,指当有亲人遇到灾难时,互相精神慰藉。土语中的“濡沫”则是上述两种贬义。之所以读“濡沫”为“竽麻”是因为安丘方言中,读“濡”、“如”等“R”声母的字皆发“Y”音,,所以儒、如、濡皆读成了“竽”了。“濡沫”虽为土语,实为出自有据可查的经典着作。
7. “七里败带”形容衣着破烂。例如“某人家孩子鞋踏撒,袜踏撒,衣裳七里败带,到不了人脸前里。”俗语称破布条为七里。七里可同音于“缉离”,“缉”有两种读法:可读“集”,如侦缉队,又读“七”,缉乃传统之缝纫方式,一针一针的连着缝称“缉”,如缉鞋帮。又衣服下摆,袖子折叠处,用线缝住的部分,叫做缉(儿),缉(儿)破了,就是针线离开了,就会出现游离的布条,故缉离则出现破布条,实际就是“缉离败带”。虽为土语,但用词确切,语意简明而且形象,这比“悬鹑百结”的成语要生动的多,读之上口,听之易懂。
8. “车辋了”,形容布疋、衣物由洗晒扯拽等原因,出现了变形走样,不平整不方正的样子。例如“好好的一块纱绸,叫你们两个死稞子(昵称丫头片子之意)你挣我拽地一襻子(一会儿)拽车辋了。”“辋”本义为木车轮之外周部分,亦称之为“牙”,车轮是用若干块辋拚接而成的,而单块的辋,外沿的弧长,内沿的弧短,两端呈现斜切的边,整个形状如同斜切去两端尖钩部分的月牙,因此就成为不方不圆不等边的形状。
9. “草木郎林”、“草么郎即”都是形容环境不清洁,破草烂叶不扫的现象。“满天井草木郎即(郎林),拿笤帚来扫一扫。”这两个同意语应写为“草秣琅琳”和“草秣狼藉”。琅琳指横七竖八,狼藉为狼窝内的铺草堆紊乱。草木,应写为草秣,秣是喂牲畜的料。环境不卫生,应理解为枯草败叶和牲畜吃剩泼撒的草料,不应指长短的木棍。此两词语,虽为土语,实现古代汉语词组的组合,不过流传至今,成为缺乏文化的人的口头土语了,而文人知识分子反而不常用了。
10. “阔落头”指灶头。如“做完饭后,要把阔落头拾掇的干干净净,免得草秣狼藉。”阔落头是指锅门脸前头区域,北方支撑锅的结构为砖(或土坯)垒的方形锅框子,锅框子前头添烧柴草的一面,叫锅门脸,阔落头,即“锅门脸”的变音,头与前有相同的意义,如“前头走”、“头前带路”。锅脸头意同锅(门)脸前,之所以把锅脸头读成锅落头,是因为锅落两字的韵母相同皆“O”,形成叠韵,容易发音,口语中就变成阔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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