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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对母爱
作者:钟凤娟
第一次给母亲洗澡,是去年春节前,每每想起她那孩子般的神情和那一身松弛的皮肤,我的心在颤抖。
母亲八十二岁了,女儿为她做过什么?我不停地责问自己。
都说父爱如山,而我十岁以后的生命中,母爱是唯一。作为母亲最小的女儿,母亲给予我的最多最多。父亲去世后,哥哥姐姐相继辍学,母亲把唯一上学的机会留给了我,但我不争气,中考时犹豫不定,报中专没把握,报高中又怕大学无望,最后选择了职业学校。在开学的前几天,因拿不出九十元的学费,我又曾经想放弃,母亲鼓励我说:“好好读你的书,别的有娘呢。”随后,母亲卖了一炉烤烟,又借了点终于凑齐了学费。上学期间,正赶上哥哥要盖房娶媳妇,家里实在拮据,每次回家母亲都提前给我炒好咸菜,备好煎饼卷、炒面以及两元车费和一元零花钱,可她还是觉得愧疚。
哥哥姐姐都成家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七年,那时我在乡幼儿园工作,虽不在编工资也低,但我喜欢,工作也很出色,备受领导们的赏识,母亲也引以为荣。每天一早,热腾腾的饭菜端到跟前,临上班时还要问一句,中午想吃什么。夏天午睡,怕我睡过头迟到,周一到周五母亲从不午休。粗心的我不知珍惜自己的物品,上学时得的奖状,工作后的各种荣誉证书,参加县妇代会、团代会的一些资料,甚至纪念品母亲都小心地给我收藏了起来。
母亲做了一辈子缝纫,只要看到街上流行新款式服装,她就买布料给我做,九十年代流行的燕尾领、大飘带长袖衫、套装裤裙,母亲都让我赶了时髦。因我个子小,每天上班骑着一辆破旧的大轮自行车上沟爬崖的,又累又不安全。秋天母亲卖了花生去县城花了三百六十元买了辆三枪牌女士小自行车,那可是我羡慕已久的啊!但那时二十多岁的我还是很任性,一不顺心就发小脾气:看到地里农活赶不上了会唠唠叨叨,推着玉米秸翻到河里一扔就不要了,当时母亲总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收拾,过后再慢慢说服我。后来母亲曾经说过,那时她很满足,因为有我在她身边,早晚能与她相伴,苦也开心。
一个选择改变了我的一生,也深深地刺痛了母亲的心,在我如愿递交了入党申请即将获批时,我任性地离家去了县城私立幼儿园打工,两周回家一次是母亲所期盼的。一年后我又任性地出嫁,非但没让母亲省心,反而给她添了更多的牵挂和担忧。我呢,为了工作、为了小家,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去,更别说帮她干农活了。再后来,孩子小、事业忙冠冕堂皇的成了没空的理由。偶尔打个电话,她总是说别担心她,没时间就不用回去。每次我们一回去,母亲总会乐颠颠地掏出一堆好东西让我们吃,我知道那些都是哥哥姐姐和亲友买给她,而她舍不得吃攒下来的。临走时,母亲还像我上学时一样,执意送我们去车站,每次公共汽车走出很远了,还依稀看到她站在路边。
苦日子过去了,母亲却老了。地里活干不动了,闲不住的母亲又忙开了手工活,一朵漂亮的花需要六七道工序完成,十几朵扎成一束才几毛钱,我们都劝她别做了,她总是笑呵呵地说:“闲着就闲出毛病来了,我喜欢做就做。”我们给她的零花钱她从不舍得花,连同做手工挣的钱一起攒下来,遇到谁需要了,就一股脑地掏出来。八十岁的人了,还是牵挂着每一个儿孙,想我们了,她就自己乘公共汽车翻山越岭、一路颠簸来县城,每次来总是什么米、豆、笨鸡蛋,还分得一袋一袋的,每家都有份。而我们还是都很“忙”,懒得回老家,母亲也始终不愿进城住,因为她真的离不开生活了一辈的村子和乡邻们,后来几经哥哥姐姐劝说,她才同意进城过冬。
母亲虽已进城,但我总觉得她有人相伴,离得又不是很近,看望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母亲怕给我添麻烦,也不来打扰我,就是经常给我打电话,有时她说多了我还会不耐烦。
当我后悔时,一切都晚了。母亲得病那天,哥哥姐姐因怕我着急,直到下午下班后,才通知我说母亲住院了。住院?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未住过院啊,不祥之兆顿时涌上心头。我狂奔到医院,望着病床上的母亲,一下懵了:母亲疯狂地抓挠着输液的手臂,喊着我们听不懂的胡话,她已经谁也不认识了。哥哥说,母亲一天换了五个针头了,诊断结果——脑血管梗塞。
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而我却像一块顽固不化的冰,自私、任性、自以为是,从未关心过母亲的身体,也从未想过母亲真正的心思。母亲和所有的老人一样,苛求儿女的不是金钱,而是相依相伴;不是衣物,而是安抚关爱。
四十多年,愧对母爱!我无法原谅自己;一万五千多个日夜,儿在娘的心底寄存的牵挂,我又能用多少时间去报答!
生机盎然的春天,牵着母亲的手漫步在花海中,嗅着淡淡的花香,沉浸在忘我的境界,母亲开心地摘下一朵红桃,我用手机记下了她那张孩童般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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