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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那十座坟茔（上）
——昌乐县九女藏夫冢传奇(昌乐地名故事之二十五）
田恒林
在昌乐县南部，有一座海拔175米的小山。此山，平日里云雾缭绕，经常淅沥淅沥地下雨，而且一下雨就很难开晴。这就是雨落山。这还不算最奇，最奇的是山的南坡有一座唐代墓葬群，本由10个坟冢组成，可靠近数，无论从哪个角度瞅，都是九个。看不见的那个，就藏在当中，据说是罗成的坟墓。周围的那些，则是罗成的妻妾。于是，后人就将这片坟茔叫作“九女藏夫冢”。
话说公元616年前后，隋朝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河北有窦建德，河南有李密，南方有林士弘，他们都在本地区显示出了高于其他首领的意志和力量。隋官也在这一年里，开始割据称雄，成为推倒隋朝的另一种势力。如贵族李渊在太原起兵，矛头直指皇帝盘踞的洛阳。再如幽州总管（又名燕君王）罗艺，看到隋朝气数将尽，就倒戈投入了唐军，等等，不胜枚举。
且说这年春季的一天，幽州总管罗艺的儿子罗成，看到春暖花开，万紫千红，就带领了一帮随从，兴致勃勃地来到郊外打猎。这罗成，头戴银白色虎盔，身披雪花底子铁甲，外罩浅黑麻纱素袍，脸似银盆，面如敷粉，骑着一匹白色小龙马，手持一杆五钩神飞亮银枪，年纪在十八九岁，极为英俊、神气，被称为隋唐群雄中的第七条好汉，7岁就能上山打虎，14岁开始征战杀敌，已经为唐朝建立了许多功勋。
罗成已经很久没有外出了，今日他看到什么都很新鲜，就天马行空，尽情撒着欢儿，不多时就跑到了50里之外。这时，一只野兔在他面前跑过，他拈弓搭箭射去。那兔子中箭，一瘸一拐地跑了。罗成在后面紧紧追赶，约跑了四五里，那兔子突然不见了。就在寻找之际，从侧面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员女将，只见她头挽一条黄色头巾，身穿一身红色战袍，骑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腰挂一把亮闪闪的短柄宝剑，面如桃花，眼似圆杏，眉毛修长，耳挂玉珠，两腮都嵌着拇指大的酒窝，年纪至多十八九岁。她手中提着一只兔子，那兔子脖颈上插着一支短箭。罗成见状，便上前索要兔子。那姑娘见一个素面寒枪少年过来，就喜滋滋凑过来，顺手将兔子扔给罗成。罗成很受感动，就与那姑娘搭讪起来。原来这女子叫窦线娘，号勇安公主，是义军领袖窦建德的女儿，不但长得貌似嫦娥，还有一身好武功，是个著名的义军女头领。今日，她也是打猎来了。
此刻，望着花团锦簇的窦线娘，罗成就起了爱慕之心，把刚刚拿到手的兔子，又扔给了窦线娘。窦线娘更讲义气，不但不要这只兔子，还把猎到的几只狐狸、山羊送给了罗成。罗成高兴极了，干脆在一棵老白果树下生起篝火，将这些猎物扒皮烤了，与窦线女及随从一起吃将起来。分手时，两人四目含情，依依不舍。多情的窦线娘，擅长吟诗作赋，她弯弓搭箭，射落一片嫩黄的白果叶子，弯腰捡起，递于罗成，然后吟诵道：
白果祛心病，
天地谁人知？
君留一片叶，
此物最相思。
罗成也是读了不少诗词歌赋的，能够回应几句，吟道：
白果最相思，
汝知吾也知。
一叶留芳心，
抱得美人归。
窦线娘笑道，此诗端的是好，看来公子是个识书达理之人。又吟道：
吾心君已知，
青春向阳开。
白果叶碧碧，
盼得罗郎采。
罗成深情地望着窦线娘，也口吟道：
留得青山在，
不愁灶无柴。
日后听佳音，
搂君入我怀。
窦线女听了，脸上立刻飞起两道红云，嘻嘻笑道，末句有点不雅了。罗成解释道，不是哥哥不雅，而是妹妹端的可爱。我回府后，一定派人到你门上相亲。窦线娘一听这话，高兴得连连点头。
罗成回府后，兴奋得一连几天吃不下饭。他的还没过门的“娃娃亲”庄氏，感到蹊跷，就反复盘问其中缘故。罗成少年老成，很有心计，就说，我一箭射死了两只兔子，所以高兴。庄氏不信，就又问询同去打猎的其他士兵，有一好事者就把真情如实说了。庄氏一听，心中大悲，立即将这事说于罗艺。罗艺当即将罗成叫到跟前，训斥了一顿。他说：即使那女子长得再美、再有才华，也是叛贼的女儿，我罗门坚决不能与她通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罗成很是无奈，整日里愁眉苦脸。
一年以后，事情有了转机，隋王朝在各路起义军的打击下已经摇摇欲坠，幽州府总管罗艺暗中与李渊、李世民父子来往，准备投靠他们。河北的窦建德，与李渊结成了统一战线，准备共同推翻隋朝政权。这时，罗成就修书一封，派自己的心腹之人前去联系窦线娘。可半年过后，没有一点回音。罗成又修书一封，派人再去。不到一个月，送信的人回来了，说窦建德为了扩大地盘，转战南方去了。窦线娘起初不想跟着父亲，但最后还是走了。罗成万念俱灰。这时，罗艺看罗成已经十九岁了，就为他张罗婚事，将“娃娃亲”庄氏娶过了门。罗成虽然不爱庄氏，但碍于父王的威严，只得同意，过着半冷半热的日子。
这里再说窦线娘，自那日别了罗成，就添了相思之苦，万般挂记心中的白马王子，有时夜不能寐。于是，她就经常派人打探幽州方面的消息。后来，他的父亲乘胜南下，她也只好跟同，在金陵一带驻扎。这日，她的侍女金铃对她说，姑娘，现在我们有了定居，你为何不再派人去那幽州，联系一下罗公子？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就我去，我保证能谈妥你们的婚事。窦线娘说道，你去，倒也合适，可你不熟悉幽州地理，又是一个女人，很难办成此事。
说到这里，侍女银钗进屋说道，刚才，我看见大帐内押进一个女子，好像是个北方人，如果她肯投降，何不让她带路去那幽州？窦线娘一听，便动起心来，立即去见父王，要求自己单独审问那个女子。窦建德见女儿为他分忧，立刻同意，甩袖走了。窦线女看那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身男兵服装，身材修长，面色嫩白，柳眉凤眼，话音悠扬，就生了测忍之心。经过询问方知，眼前之女叫花木兰，是隋将刘武周下属曷娑那可汗的步将。其之所以女扮男装，是因为曷娑那可汗按照刘武周勾结突厥进犯中原的阴谋，在关外大肆征兵，连累到花木兰的老父花弧，要他从军。花木兰看到父亲年大体衰，又无儿子，就自告奋勇，买了一套盔甲女扮男装，去当兵了。窦线娘知晓后，就问花木兰愿意不愿意投靠义军？花木兰最恨隋兵了，便欣然应允。于是，窦线娘就收留了花木兰，并结拜为姐妹，花木兰为姐姐，窦线娘为妹妹。花木兰念窦线女的恩德，就问道，妹妹，从此咱们是一家人了，今后你若有什么急事、难事，请尽管吩咐，姐姐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时，窦线娘便把要派人去幽州给罗成送信的事情说了。花木兰当即承诺，办好此事。窦线女便修书一封，给了花木兰。
第二日，花木兰与金铃就往北方去了。一个月后，她们来到了幽州附近。花木兰惦念着家中父母，就先回家了一趟。她已经三年没回家了。到家了，几个老邻走来，一看是花木兰，前日改装代父从军的，便跟她说，他的父亲已死，母亲改嫁了一个姓魏的人，就住在前村，务农干活。木兰心伤，泪飞如雨，立即去了前村。恰好其母袁氏正在井边汲水，木兰仔细一看，认得是自己的母亲，忙叫道，娘，我木兰回来了！袁氏见是女儿回来，顿时抱着木兰哭作一团。一会儿，花木兰的妹妹花又兰也回家了，母女三人又抱头痛哭起来。
过了几日，花木兰准备与金铃去幽州了。就在这时，几个差役拿着些金钗绸缎来到她家。原来，曷娑那可汗闻知，屡立战功的花木兰是个女的，又有几分姿色，就生了淫心，要选她到宫中做妾。木兰闻之，有些惊慌，便暗中嘱咐妹妹又兰，说自己近来身体欠安，难以再走远路，要她与金铃一起去趟幽州，将信送给罗成。她还特别叮咛妹妹，你们只要活着，就要把窦妹妹的事情办好。花又兰看到姐姐心情不好，又遇到了变故，就表示一定送到。花木兰还不放心，又安排两个身强力大的女兵阿菊、阿柳陪同。
花又兰与金铃等四人，很快出门去了幽州，花木兰在家里闷闷不乐。又过了一日，一队车骑涌进家门，要花木兰立即坐车进宫。袁氏见状，哭哭啼啼。花木兰这时，已经毫无惧色。她梳妆完了，走出来对那些人说，狼主之命，我等庄户人不敢违抗，但要给我死去的老父上上坟才能进宫。那些差役应允，木兰独自一人去了坟地。她望望昏黄的天空，对自己父亲的荒冢拜了四拜，大哭一场，便自刎而死。那些差役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老成的差役说，花木兰死了，她妹妹还活着呢，何不让她妹妹顶替进宫？于是，这些差役到处寻找花又兰。
再说花又兰，匆忙走了一天，晚间住进一家客店。她正要歇息，突然一阵眼跳，预感到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就在这时，一个男子风尘仆仆地牵马进入店里，问店主可曾驻有几个年轻女子？花又兰认得那人是自己村的邻居，就过去迎接。那邻居便将花木兰自刎而死的情由说了，又嘱咐又兰千万别回村里。又兰问道，这可是母亲的意思？那男子点了点头。花又兰长叹一声，泪水横流。她发誓，不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也要完成姐姐交给的任务。还发誓，将来有了机会，一定为死去的姐姐报仇。
第二天，刚刚拂晓，花又兰便与金铃上路。她们长了一个心眼，都穿了男人衣裳，脸上随便涂了草灰，一副乡下人模样。一路平安无事。这日，她们来到了幽州罗府门前。那燕君王罗艺做官清正，纪律严明，府门严肃，对来访者都严加盘问。花又兰对门前差役说了许多好话，他们才答应进府传话于罗成。罗成一听是窦线娘派人来了，就避开左右，瞒着爹娘，让差役将花又兰等人安排在了府外的一处马店，然后自己悄悄去了那里。
罗成见到花又兰四人时，她们早早洗去了脸上的草灰，仍然是男士打扮。花又兰低头瞅瞅自己鼓胀的胸部，担心罗成认出她是女士，就让金铃赶紧到街上买了件松软上衣穿了。不一会儿，罗成来了。花又兰看到罗成风流倜傥的样子，心想怪不得窦线娘对他这么痴情，原来是个这等抓人眼球的美少年。她跟罗成说了自己的名字叫花熊，又说了金铃的名字叫金龙，都是窦线娘的心腹侍从。罗成问道，窦姑娘好吗？花又兰答道，她十分惦念公子，恨不得天天能够与你相见说说话，这不，她把要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说着，花又兰就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罗成。罗成有些羞涩，刚想把书信藏于袖中，不料花又兰一摆手，招呼金玲等人去了门外。罗成心里一喜，就独自打开了那封书信。只见写道：
“罗郎，自那日别离，吾日夜惦念，一日如同三秋耳。曾泪沾襟袖，常孤灯照影，备尝孤独与寂寞之味。不知汝寝席难安乎？吾忖，鸳鸯同水相戏，方可消相思之痛，燕雀比翼双飞，方可鸣和谐之音。吾父，久闻燕君王大名，已同意此门婚配，汝可速速派人来聘，或亲临寒门商谈。此去送书人，皆吾知己，盼悉心款待，嘱其速回。请公子多多保重。”
看完了信，罗成甚感窦线娘是个多情的姑娘，如果真与她做了夫妻，肯定有许多趣味，强过庄氏百倍。他决心亲自到金陵一趟，向窦线娘求婚。这时，花又兰进屋，说道，公子，我们窦姑娘才貌双全，天下少有，你若错过机会，那可让我等之人抢了去！罗成笑笑，又点了点头。花又兰又说道，我们该做的事已做完了，下步，我们就要回了，看你还有什么书信要送给小姐？罗成说道，花熊大哥、金龙小弟，你们远道而来，又是贵客，已是身心疲惫，何不歇息几日？再者，我还要将窦姑娘之事报于家父，经他同意。花又兰知道暂时回不去了，就说道，那也好，我等几人就在这店里住几天，等侯你的佳音。罗成说道，那不行，还是到我家去住吧。花又兰担心露出女扮男装的破绽，执意不肯。罗成就向前拉拉扯扯，说什么也要让她住进罗府。花又兰看罗成情意真切，就嘱咐阿菊、阿柳在店里住了，自己与金铃去了府中。
罗成将花又兰和金铃安排进一间客房，这房就挨着罗成的寝室。一个叫罗小俊的童子，过来为两人铺床、打水、泡茶。花又兰与金铃，小心翼翼，只是坐着歇息，不肯脱衣潦倒。罗成惦记着自己的婚事，早早去了父王那里。罗艺听了儿子的禀报，念着胡须说道，孩儿呀，你小小年纪，刚刚娶了庄氏，怎么又要续房？罗成说道，父王，那窦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乃德艺俱佳，文武双全，说不定还是一个将才，这对辅佐您征战与治国，有极大好处。罗艺说道，这，我也想过了，只是她父王窦建德反复无常，近来又出了变故，你可曾知道？罗成说，孩儿不曾知道。罗艺便将变故原原本本说了。原来，窦建德领导的义军，不再与唐王联盟，刚刚自立夏国。不久，就遭到了秦王李世民、秦叔宝的讨伐。徐州一战，窦建德被俘，关押在唐营听后发落。有人说，唐王李渊恨死了窦建德，非要对他处以极刑不可。有人说，窦线娘去找李渊的皇后窦夫人去了，那窦夫人是窦线娘的干娘，让窦夫人说服唐王，保全窦建德的性命。罗艺又说道，如果那窦建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好了，否则，就死定了。我罗艺，总不能为了这门子多余的亲事，去得罪唐王吧！罗成急了，分辨道，爹是爹，闺女是闺女，怎么把当闺女的婚事扯到他爹上去了？我看不公道，我也不管那么多！罗艺说道，孩子，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还是老练些要紧。罗成问道，爹，我问你，窦王是死是活，还要等几天？是否赶紧打探一下？罗艺说道，我已派人去了，估计三两天就有结果。那唐王在处置人的事上，从来都很果断。罗成听了，就把希望寄托在打探者身上。
罗成来到花又兰和金玲的房间，三人拉了一阵呱儿。花又兰又问她与金铃何时离开幽州，罗成只得拿言语搪塞。他说，还是仔细逛逛幽州城吧，这里不同南方，有许多好看的。当晚，他摆酒席宴请花又兰与金铃。花又兰推辞不过，只得吃了几盅，脸上变得红扑扑的，似擦了胭脂一般。半醉的罗成，斜着眼睛，摸了摸花又兰的香腮，说道，熊哥，你长得这么俊俏，若是个女子就好了，可留下来陪我。花又兰吃了一惊，说道，我也这么想，可我是个男子，又有什么办法。罗成看到花又兰脸上淌汗，又总是穿着那件松软的长衫，就劝其脱去，花又兰便解释道，自己来了幽州，不习惯这里乍暖乍寒的天气，好像有点着凉，接着就佯装打了个喷嚏。罗成笑道，熊哥，你这个喷嚏，怎么打得这般尖声尖气？花又兰又说道，不知怎的，俺刚去了南方，嗓子就变细了，不像这里的人，一张口就似驴叫。说到这里，花又兰就银铃般地笑了。坐在一旁的金铃也这般说。罗成眯着醉眼，看看花又兰，再看看金铃，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夜晚，罗成对花又兰说，熊哥，我看你是个做事精明、干练的好兄弟，值得我好好效仿，干脆你就与我睡到一个房内吧，我与你聊一个通宵。花又兰又是一惊，推脱道，罗弟，我睡觉有个毛病，只要身边有个人，就怎么也睡不着。罗成说道，我的房内有两张床，你一张、我一张，谁也不影响谁。花又兰一听，就同意了。当晚，罗成与花又兰聊了半宿。要睡时，花又兰先是吹熄了蜡烛，才上床脱衣歇息。
第三日晚，罗成仍然与花又兰天南海北地聊，到了半夜方才歇息。五更时刻，罗成起床小解，路过隔壁门前，就听到屋内说说笑笑，便驻足倾听。只听得罗小俊说道，你这么好的肌肤，真把我乐死了。你家花小姐身上也这样否？又听得金铃嘻嘻笑道，我家花小姐更是细皮嫩肉，比我强过百倍。罗小俊说道，我看，你们都是些千金之躯，蕴藏着很多乐趣。可惜呀，我家的罗公子还一直蒙在鼓里。金铃笑道，她都是为了线娘呀！如果罗公子缠上了花姑娘，那就糟了！罗小俊说道，你看，咱们刚说别人，怎么就忘了自己了？接着，罗成就听到了房内吧唧吧唧亲嘴的声音。
罗成心里激动起来，悄悄走进自己房内，来到花又兰的床前，伸手向她胸部摸去，只觉得松软的衣裳下面，有两个软软的肉球，如同庄氏的一般，便飞身上床，将花又兰搂将起来。花又兰大惊失色，不知哪来的那股力气，兀地一起身，竟连同罗成一起带了起来，又一手捂着自己的胸膛，一手推搡着罗成，喊道，公子休得无礼！公子休得无礼！罗成说道，花姑娘，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儿身了，今夜，你我何不风流一会。说着又要搂抱花又兰。又兰一闪身，下了床，点了蜡烛，顺手将一件长袍扔给罗成，说道，罗公子，你先将衣裳穿了好不？不然，什么话也不好讲。罗成只得穿了衣裳。花又兰说道，公子，你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哪个女子不爱？我更是如此。可是，我是继承姐姐木兰的遗志，为窦公主送信来了。如果我捷足先登，早早与你苟合，那怎么对得起她们两位呢？罗成分辩道，花姑娘，可我忍不住了，咱们就只睡一夜，好吗？花又兰说道，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豪杰。君为何只想自己感官快乐，独不记那柳下惠坐怀不乱、秦君昭独宿恬然等真君子的高风亮节？妾求公子放吾，待吾见了窦公主，让她明白了先姊与妾身的心迹，即使日后公子再充幸于吾，亦有光彩。可乎？说完，花又兰就跪在了地上。罗成见状，如同刚从梦中醒来，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立即彬彬有礼地将又兰扶了起来，解释道，花姑娘，我是个粗人，刚才出丑了，请多多鉴谅。然后，向又向又兰鞠了一躬，彼此说了一会话儿，房内才变得风平浪静。
第四日，罗府派出的打探回来了，他们告知罗艺，因为窦线娘救父心切，独身去了京城，见到了干娘窦夫人，央求免其父王一死。窦夫人找到唐王，说了窦建德的很多好话。唐王便亲自审讯窦建德，要求他只要盾于空门，不再关心世间打打杀杀的事，就可饶他不死。心灰意冷的窦建德，似乎看透了人世间事态炎凉，就去了京城附近的一座寺庙，削发做了和尚。
为此，罗艺就不再担心窦家与唐王的分庭抗礼之事，同意了罗成娶窦线娘为妻。罗成高兴得一蹦老高。花又兰也满心欢喜。罗成深为花又兰的高尚情操所感动，就情不自禁地对她说，花妹，你也跑不了！花又兰说道，我的命运掌握在窦姑娘手里，如果她不吃醋，我可以留下来服侍你。罗成高兴地说，我罗成，向来喜欢美女，一定将你和线娘变成我的压寨夫人。说到这里，罗成又激动起来，要搂抱又兰，又兰果断拒之，并郑重其事地说道，公子，请记住，什么时候你与窦姑娘成亲了，那窦姑娘又不介意，你就可以造次于我了。罗成想了想说道，好哇，为了咱们两人的那个，还是赶紧找窦姑娘去吧。于是，第五日一大早，罗成就与花又兰、金铃，以及那两个女兵，一起会见窦线娘去了。
再说窦线娘，自花木兰与金铃去了幽州后，就一边为父王的性命担忧，继之找窦夫人求情，一边想念罗成，担心他发生变故。过了些日子，她父王的性命保住了，立时让她安下心来。接下来，就是考虑自己的婚配大事了。她经常猜测罗家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她预感到，罗成早晚会找上门来的。她还想，自己与罗公子的婚配，一定要禀告干娘窦夫人，不然就是大大的不忠不孝。于是她想，等罗公子他们来了，再去京城禀告不迟。
这日，窦线娘终于等来了罗成一行。窦线娘一见罗成，就两眼放光，感到格外的甜蜜。罗成反复端详窦线娘，寻找一年前的美好记忆。看到他们两人的恩爱，花又兰和金铃就赶紧回避。罗成见状，就跟窦线娘介绍花又兰的送信过程。窦线娘深为花又兰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与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接着，花又兰将姐姐花木兰的遭遇说了，窦线娘又伤心地留下了泪水，还不断地骂着那个曷娑可汗。等心情平息了，窦线娘握着花又兰的手，关切地问，那个该死的曷娑，是否还在捉拿你？花又兰点了点头。窦线娘说道，妹妹，你哪里也不要去了，这里就是你的家！罗成也帮腔说道，对，这里就是花姑娘的家！花又兰看看窦线娘，又看看罗成，感动得嚎啕大哭。从这哭声里，罗成体味到，自己还有一种重大的使命要赶快完成。
晚上，罗成跟窦线娘单独在一起。单独在一起了，便有烈火干柴蓬勃燃烧的机会，可他们没有，只是很平常地说着话儿。罗成在跟窦线娘说，花又兰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了，姐姐又被可汗逼死了，命可真苦，我想个妙计救一救她。窦线娘问道，你是否看上了她？罗成说道，你真聪明。窦线娘极为震惊，说道，公子，你还没把我娶进罗家门呢，怎么门外又站着一个？罗成笑了，问道，你吃醋了吧？这不必担心，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最爱。窦线娘问道，你是否在花姑娘面前也这样说？罗成对天发誓，说从来没有。窦线娘又笑嘻嘻地问道，花姑娘在你罗府住了那么久，难道你就没偷过腥？罗成又指天发誓，说我们俩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窦线娘说道，算了算了，有那条深明大义的鱼儿，我想你这只猫再生邪念也无济于事。罗成听了，感到这话有意思，就嘴里重复着“鱼呀”、“猫呀”的，哈哈笑了。
过了几天，当罗成、又兰歇息过来，窦线娘就与他们一起去了京城，面见窦夫人。窦夫人听说干女儿又来了，以为还是为了她父亲的事，就立刻召见窦线娘。窦夫人看到两个月没见线娘，线娘愈发出落得花容月貌一般，就特别感到欣慰，心想也该考虑考虑干女儿的婚事了，就问，孩儿，你这次来，是为自己的事还是为你父亲？窦线娘嘴里甜甜地说道，都不是，是为了来看您才来的。说着，就让随身跟来的花又兰和金铃把礼物呈上。窦夫人推托了几句，又问道，孩儿，你今年十八还是十九？线娘回答，母亲，孩儿已经二十岁了。窦夫人说道，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难道心里就没有看中的男子？若没有，我给你说一个。线娘一听慌了，赶紧说道，母亲，孩儿在你面前实话实说，我已经有了一个。窦夫人问道，是哪一个？线娘回答，是幽州府的罗成，其父是总管罗艺。窦夫人听了笑道，我的儿呀，你可真能耐，找女婿竟找到了北国的幽州！快给我说说听听。窦线娘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窦夫人边听边点头。听完，就问道，那罗公子可曾来了？线娘红着脸回答，来了，就在门外。窦夫人赶紧吩咐，快传罗公子。
不一会儿，罗成玉树临风般地站在了窦夫人面前。窦夫人端详了一下罗成，看到他圆脸粉面，细皮嫩肉，就问道，你到底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这一问，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罗成又一次施礼，小声说道，禀报娘娘，孩儿的确是个男子。窦夫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又问道，公子今年几何？罗成虚报一岁，说道，也是二十岁。窦夫人说道，好，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你罗成可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呀！如果有什么闪失，我可是要找罗总管麻烦的。罗成与线娘赶紧叩头谢恩。
窦夫人又问窦线娘，孩儿，你说的那个深明大义的花又兰，可曾来了？窦线娘回答，来了，刚才拿着礼物走在前边的那个便是。窦夫人说道，让她进来，我有要紧话说。窦线女赶忙传花又兰再次进房。窦夫人端详了一阵花又兰，笑嘻嘻说道，又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又问道，姑娘，都说你与罗成联床共席，身未沾染是真的吗？花又兰羞答答说道，是真的。窦线娘说道，母亲，何不命宫人验之，辨明二人心迹。窦夫人说道，也可。就对宫奴说道，取我的辨玉珠来。不一时宫奴取到，窦夫人叫花又兰近身，将圆溜溜光灿灿的一件东西，向又兰眉间熨了三四熨，又兰眉毛紧结，无一毫散乱。窦夫人叹道，真闺女也！又说道，你这妮子，倒是个忍心人，幸亏罗成是君子。若他人，恐难瓦全。我看这样吧，念你重仁重义，敢当敢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就也作罗成的夫人吧。花又兰赶紧叩头谢恩，众官员都嘻嘻笑了起来。窦夫人又对罗成说道，罗成，太便宜了你，也亏你当时老成，今宵却有联璧相亲。罗成同线娘、又兰一起跪下，谢恩。罗成说道，娘娘圣恩浩荡无涯，使小臣亦沐洪福，心中感动不已。再者，臣妻线娘即为圣母国戚，是否允许吾等小辈面见皇上施礼？窦夫人是个爽快人，听了这话，立即说道，这些绿豆、芝麻事儿，我揽了做了就行了，何必麻烦他！再说，你们的大王，正考虑着大事，为那刘武周进犯中原，大伤脑筋。罗成又施礼，说道，娘娘，我罗成虽然无能，但也是江湖上的一条汉子，如果需要我为唐朝尽忠出力，请尽管吩咐！窦夫人脸上堆笑，说道，好哇！以后少不了你与线娘、又兰上阵杀敌。不过眼下，你们三人还是要先入洞房花烛，体味新婚的甜蜜。如果两个新人，都早早地生出一个小罗成来，那同样是为了保卫大唐！众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成与窦线娘、花又兰在京城，一连恩恩爱爱地住了六日。然后，告别窦夫人，启程先回幽州。走时，窦夫人念罗成年少知礼，赐宫奴二名，内监二名，并许多金珠衣饰，又赠两匹红毛青骢马，做为线娘和又兰的坐骑。（待续）
山下，那十座坟茔（下）
这日下午，他们来到了河北地界，只见蒙蒙细雨飘将下来，就走进一个村里避雨。随身的金铃走在头里，看到村头一间屋子有人，就走了进去。里面有七八个孩童，居中有一个三十左右的俊俏妇人，面南而坐，在那里教书。金铃说明了进屋避雨之事，那妇人很是厚道，立即将孩童归拢一头，腾出空间让罗成等人坐下。
言谈中，又有两个容貌娇好的妇人走了进来。窦线娘与她们搭讪，从话音里听出她们都是南方口音，就问她们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这几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存疑虑。窦线娘仔细端详他们的服饰，看到刚进屋的那个妇人，身着两件长袍，里面的那件长些，裸露出些菊花、桃花底色，就问道，你们可曾是隋宫姨娘吧？不要怕，我们只是路过的商客。那个妇人扫了众人一眼，放下心来，就坦露了三人的身世。原来，她们三人分别是隋宫降阳院贾、迎辉院罗、和明院江三位夫人，当隋亡时，她们三个合伴逃走出来，恰好在这里遇见了贾夫人的寡嫂殷氏，因此，贾夫人与江、罗也附居于此。可怜当时受用繁华，今日忍受凄凉，江罗以针指度日，贾夫人深通翰墨，训几个家童，倒也过得去。
窦线娘看这三个妇人生活拮据，就生了测忍之心，将自己与罗成、花又兰的真实身份说了，劝三个妇人跟了她们，先去幽州住些日子，待天下安定了，再去京城唐王那里，求得一个安居之所。窦线娘特意说，那唐王胸怀大度，不计前嫌，对前朝的所有妃子与侍女，皆特别关照。三个妇人听了，都喜出望外，拍手响应。那殷氏赶紧做东，风风火火地摆上一桌酒席，尽是当地野味，款待罗成及窦线娘等。两日后，罗成与这十来个女人就踏上了新的征程。
罗成的父亲罗艺，看到由窦娘娘做主，给自己的儿子匹配了两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又想到此番婚姻可密切自己与唐王的关系，就高兴得全城张灯结彩，同喜同贺。又看到新来的三个隋朝妇人，皆是国色，又年纪不大，以后去了京城少不得成了唐王或者秦王的妻妾，就提前增加“感情投入”，对她们格外热情。
那少年罗成，风流倜傥，一次得了两个貌若天仙的娘子，如鱼得水，与她们日夜承欢，好不惬意。那金铃，是个“偷吃”过的猫儿，晓得男女之事的美妙，虽是个侍女，但常在罗成面前卖些风流，罗成便也给她些柔情蜜意。两个女兵阿菊、阿柳，仍负责罗成、线娘的贴身安全，时日久了，看到罗成与线娘同宿同起，异常缠绵，就产生了尝试一下男女交合的非分之想，对罗成格外殷勤。罗成是个情种，也就拾遗补缺，暗度陈仓，与她们亲密了几回。
庄氏由老大地位，一下子变成了老三，心中添了无数烦恼，但看到窦线娘与花又兰，乃是皇帝娘娘做媒娶来的正宗夫人，也就自惭形秽，甘拜下风，静静地呆在自己房里，不与其她妹妹争风吃醋。窦线娘见罗成一人对四五个妻妾施爱，担心损了他的身体，就对他说，公子，现在国家一时没有战事，你可与姐妹们天天欢乐，可一旦唐王派你征战，你身子骨是否承受得了？罗成听了，感到这话问得好，就立马对自己节制起来。
大约是公元622年的春天，也就是唐朝建国的第四个年头，原后汉王刘黑达、元帅苏定方，突然举兵进犯鱼鳞关，要杀进中原与唐王争夺天下。守将王九龙、王九虎兄弟俩，履行职责，出关迎敌。一日，苏定方前来挑战，王九虎拍马上阵，未几个回合，王九虎就被射马下。王九龙大惊，一边关紧城门不出，一边差一纸告急文书报于朝廷。唐王李渊大惊，立即派儿子李建成、李元吉为统帅，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支援。
李建成、李元吉弟兄俩，根本没把刘黑达、苏定方放到眼里，抵达鱼鳞关后，就扬言活捉他们。李建成建功心切，首先出战，只斗了八九个回合，就被刘黑达一鞭打中后背，口吐鲜血，仓惶归阵。李元吉大怒，拍刀前来迎战，被苏定方截住，立即厮杀起来。又是八九个回合，李元吉被苏定方一枪刺中左腿，只得落荒而逃，直奔城来。因闭门不及，被刘黑达率兵一涌而进，只杀得尸山血海。李建成与李元吉，失去了鱼鳞关，便败往紫金关。
那刘黑达、苏定方得了鱼鳞关，养兵三日后，径直杀奔紫金关而来，在离关五里处安营扎寨。李建成、李元吉一边高挂免战牌，一边火速进京求援。唐王闻讯，又是吃了一惊，打算派秦琼、程咬金前去救急。这时，窦夫人说道，这二人被你罢官不久，一直情绪不高。最近，又听说他们都打着摆子（疟疾），恐难胜任，不如让罗成去吧！一句话提醒了唐王，他立即宣召罗成为评定后汉王先锋官，率领本部人马，由幽州直接去紫金关解围。
罗成接旨后信心百倍，他自言自语说道，什么刘黑达、刘白达，我罗成统统将他们挑落马下！窦线娘知道丈夫的脾气，就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可年轻气盛，需谨慎从事。原来，那少年罗成，虽是隋唐十八条好汉中的一条（名列第七），武艺超群，所向披靡，是当代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也存在独断、骄横以及容易松懈的毛病，加之很长时间没有战事，很容易夜走麦城。此刻，罗成听了这话，仍不以为然，说道，你们不必担忧，尽管听我的好消息吧！窦线娘见说不服罗成，就指着自己与罗成生的已经三岁了的儿子，说道，公子，你看在咱们儿子的份上，也要小心作战，安全回来。说到这里，窦线娘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他的妻妾，也对罗成出战牵肠挂肚。花又兰与罗成也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两岁，就在罗成要离家的时刻，将孩儿递于罗成抱了一会儿，说道，我和孩子都盼着你打了胜仗回来呢！金铃不曾生育，就对罗成说，将军，我没什么牵挂，是否让我跟了你一起杀敌。罗成念她没什么武功，就拒绝了。金铃就暗暗指派罗成的堂弟罗春，要时刻帮罗成提醒着点，不得盲目蛮干。阿菊与阿柳，也对罗成一往情深，两人合计了下，就各自做了一个荷包，上面分别绣上“杀敌立功”、“盼你归来”等字，系在罗成的袄内。
罗成很快来到紫金关，拜见了李建成与李元吉。次日，李建成与李元吉升帐，令罗成出阵，务要生擒刘黑达、苏定方，否则斩首。罗成不敢怠慢，立即提枪上马，来到阵前挑战。刘黑达军早有探马飞报进营，说外边有一员穿白袍的将军讨战。刘黑达想，唐军可能有救兵到了，待俺亲自会会他。遂提刀上马，出营寻看，认得是罗成，就叫道，罗将军，你我向来无冤无仇，大可不必兵戎相见。你倒不如归顺了我，一起讨伐唐王老儿为好。如果咱们胜了，我与你平分土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否？”罗成也不回话，举起五钩神枪就刺，刘黑达赶紧举刀迎接，大战了十余回合。在一旁观战的苏定方，看刘黑达渐渐招架不住，就拈弓搭箭，向罗成射来。这里罗成的一枪，正要刺中刘黑达，忽听得弓弦响，忙将身一闪，刘黑达就从身边逃走了。而苏定方的箭，正中罗成的腿上。罗成大怒，拔出腿上的箭，回射苏定方，正中他的左臂。罗成本想趁势捉拿苏定方，但腿痛不已，便不再追杀，只得回营缴令。
李建成见罗成回营，极不高兴，阴沉着脸问道，罗成，你今日出兵，可曾拿下刘黑达么？罗成道，今日出兵，眼看就要活捉刘黑达，不料苏定方射暗箭伤我，故没有将他们擒获。李建成大怒道，你昔日在金锁山，独擒五王，是那么容易，而今日一个也不曾到手，你那些本事到哪里去了？你是否欺我等不是你的主公乎？来人呢，将这个目无本王的家伙绑去砍了！武士一声应答，立即把罗成绑了，推出辕门就要砍头。当下一个部将，叫马伯良，见还没打退敌军，倒自相杀戮起来，便向前求情，说道，千岁爷，你杀一个罗成倒很容易，可杀了他，还有谁再去打仗呢？不若暂放罗成一码，让他戴罪立功，如果再擒获不了刘黑达、苏定方，那时寻个事端，慢慢杀他不迟。
李建成感到这也是个办法，就吩咐军士打了罗成四十军棍。罗成的两腿，被打得皮开肉绽。他的家将罗春，悄悄对他说道，主人啊，那李建成、李元吉向来与秦王李世民、秦叔宝、程咬金有隙，你又是亲近他们的人，二王不报复你才怪哩。我看，今日落在他们手里，必遭其害，不如偷偷走人为上策，或者将军情报与秦王，再做定夺。罗成说道，不要胡说，自古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我今奉圣上旨意杀敌，岂可当逃兵溜走？若是当了逃兵，岂是忠臣所为？再说那秦王失宠，还流放在京城郊外，你到哪里去找？罗春见说不过罗成，也就不做声了。罗成叹息一声，就去了关内一僻静处养伤。
再说刘黑达的细作，打听到罗成被责打四十军棍，立即报告了刘黑达。刘黑达大喜，说道，此天助我也！就命令三军，直抵紫金关下，一边竖起云梯攻城，一边架起火炮轰炸。李建成与李元吉闻报，立刻上城督兵紧守。他们看见到处是战火燃烧，敌兵又如同潮水一般涌将上来，不禁大惊失色。马伯良柬议道，快让罗成退兵！敌兵最害怕他！李建成遂发一支金口令箭，着人去召罗成杀退敌兵。
罗成接得令箭，立即跳起身来就走。罗春忙扯住他，道，主人啊，你棒疮未愈，如何杀得贼兵？罗成道，我只知报国杀贼，哪里顾得身躯。罗春道，主人既要去，可今日不曾吃饭，还是用些酒饭再走吧。罗成自恃骁勇，不听罗春之言，提枪上马，直奔紫金关去。罗春无奈，只得拿些面饼，藏在怀中，随罗成到了关上。罗成见到了李建成，李建成厉言厉语说道，罗成，你速速出城杀贼，若生擒这两个贼首，我包管上奏皇上，封你为公侯。若误了军令，一定斩首不怠。
罗成自感责任重大，立马杀出城来。刘黑达军都认得白袍将军罗成，都吓得如同退潮的海水，哗啦啦地缩了回去。罗成手执长枪，杀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刘黑达大惊，只得鸣金停止攻城。战火中，罗成一眼瞥见待要退却的刘黑达，立刻跃马冲了过去。刘黑达慌了，急忙调转马头逃跑，其他将领见之，也一齐上前救驾。那罗成大显神通，将五钩神枪拨弄得出神入画，一连挑了刘黑达的上将一十八员。趁此机会，刘黑达率领残军败将后退了四十余里。
此后，刘黑达见这番大败，就心灰意冷，想要撤兵。苏定方加以阻止，说道，主公不可退兵，胜败乃兵家常事。吾有一计可杀罗成，从此往西不远，有一处地方，名唤淤泥河，只要如此如此，就不愁将罗成整死。接着，他就把自己的计策跟刘黑达说了。刘黑达大喜，依计准备而行。
再说罗成追赶刘黑达兵，将近半日，感到腹中饥饿，加之腿痛，只好回至城下叫关。李建成在城上问道，刘黑达等人的首级可曾拿来？罗成道，不曾。李建成说道，既无首级取来，咋有脸回来？罗成说道，千岁要二人首级也不难，且开了城门，待俺吃饱了饭再说。李建成大怒，吩咐左右放箭。罗成无奈，只得退去。这时，心腹之将罗春走近，从怀中取出面饼递于罗成。罗成把饼吃了几个，立刻有了精神。此刻，忽见苏定方一马跑近，大叫，罗成，你今日大获全胜，连饭也没得吃，倒不如归我主公吧！罗成又气又恼，催马上前，与其交战起来。未几回合，苏定方败走。
罗成随后追赶，约赶了二十余里。罗春在后面大叫道，我的爷，你岂不晓得穷寇莫追？走近了，又劝道，方才苏定方兵败，不久又回来交战，其中必然有诈，我劝家爷不要追赶了，以防不测。罗成听了，就勒住了马头。苏定方见罗成不追，又折马回来，大声骂道，罗成，你这个小杂种，我的脑袋就在这里长着，你敢取了去？罗成大怒，又追杀了二十里。到了淤泥河，罗成突然看见刘黑达独自一人坐在对岸，正悠然自得地向他指指划划，好像在说，罗成，有种的你敢过来？罗成怒发冲冠，弃了苏定方，挺枪直奔刘黑达而来。只听扑通一声，罗成连人带马陷入一片淤泥之中。罗成急忙夹紧两腿，又拼命提缰，可那战马使不上劲，越陷越深。罗成准备弃马上岸，但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梆子响，从两岸芦苇丛中飞出无数支毒箭，倾刻就将罗成射得如同马蜂窝。
刘黑达射死了罗成，又统兵攻打紫金关去了。那罗春见敌军已走，便寻觅主人，收拾了罗成的尸首。又找来一口棺木，盛殓了罗成，秘密放到一个山洞，令士兵严加看管。此后，罗春亲自赶到幽州，向罗艺总管报告。罗艺听说噩耗，大哭一场。又转告窦线娘、花又兰与庄氏，这几个女人都悲痛欲绝，哭得昏天黑地。罗春问罗艺，将军的遗体还在五百里之外，到底葬在哪里好呢？罗艺找道士算了一卦，那道士说道，你们老家山东风水绵和，还是葬到老家去吧！又说，我看那北海以南，泰岱山下，便是块很好的安身之地。
于是，罗春做了孝子，先去那个山洞取了罗成的棺木去了山东。窦线娘、花又兰以及庄氏，别了儿女，在一支队伍的保护下，向山东进发。这年清明时分，窦线娘等人与罗春在打鼓山附近会合。他们看到打鼓山南部不远的一座小山甚是吉祥，就把罗成安葬在了山坡前面。
安葬了罗成，窦线娘没有急着回去，就在附近村里住了下来，每天都去扫墓，准备烧了“五七”（一种悼念死者的风俗）过后再回幽州。这日夜间，窦线娘做了一个梦，梦见阎王对她说，你如果来到阴间，与罗将军一起投胎，二十年过后仍是一对夫妻。如果不一起投，那罗将军下辈子就变为猪狗了！窦线娘问道，我们还有又兰、庄氏姐妹呢，她们怎么着呢？阎王说，你问问她们，如果也愿意早早来到阴间，我保证她们来世仍然可成为罗将军的妻妾，共同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窦线娘将这个梦跟又兰、庄氏说了。她们听了，立即潸然泪下，愿意早去阴间与罗成相聚。于是，在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窦线娘、花又兰、庄氏在罗成的墓前，烧香焚纸，大哭一场，直哭得麻雀落坡，乌鸦哀鸣，野兔旁观，狐狸低头。又见一片云团飞来，停留在这座小山的上空，须臾就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不一会儿，又突然电闪雷鸣，黑乎乎的半天空中映现出了罗成的影子。窦线娘耳朵最灵，好像听到了这样一种声音：我的爱妻们，你们速速来吧！我在等待着你们！窦线娘知道时间到了，就带头向附近的那片黑松林走去，接着就自缢而死。其他两个姐妹，也相继在一棵松树上了结了自己。
几个美似仙女的妇人，为了罗成，说死就都死了，这种不可理喻的献身精神，深深震撼了当地百姓，他们按照当地的风俗，把她们安葬在罗成坟的附近。两个月过去了，在幽州的金铃、罗妇人、江夫人、贾夫人，以及阿菊、阿柳，念罗成的恩德和对“白马王子”的崇拜，不远千里迢迢，也一同来到罗成的墓地祭悼。在这里，她们听说了窦线娘等人殉夫的故事，不免受到震撼，不免又大哭一场。哭完了，她们就上行下效，也去了那片黑松林自缢而死，亡魂追随罗成去了。
仍然是附近的那些善良百姓，悄悄将这几个妇人安葬在罗成坟地的附近。一日，天气阴沉沉的，当地百姓忽然听到，从罗成墓地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许多人哭泣的声音，就去了墓地。他们发现，罗成墓地的那些坟堆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杂乱排列的十个坟头，竟然变成了罗成居中、其余围成一个圆圈的格局。不论你从哪个角度瞅那些坟头，只看到周围的九个，而看不到罗成那个。于是人们就说，这是罗成的九个夫人，将他掩藏起来了。还说，罗成生前，他的夫人们后悔没有把他保护好，于是在他死后，就痛定思痛，牵手将他牢牢保卫起来了。
后来，北海以南的百姓，为了纪念罗成和他的一群妻妾、女友，就将罗成的墓地叫作“九女藏夫冢”，经常去祭祀。人们还看到，自安葬了最后一批妇人之后，九女葬夫冢所在的山头，就经常下雨，即使不下雨，也时而阴云密布，时而雾霭笼罩，气侯潮湿、粘涟、凝重。于是，人们就将这座无名小山，起了个名字，叫“雨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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