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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泉怒喷灭逆子
——昌乐县白浪河探源(昌乐地名故事之二十六
田恒林
闻名遐迩的白浪河,是一条发源于昌乐的打鼓山,流向潍坊市里,后经寒亭泄入渤海的一条大河。它全长127公里,在昌乐段29公里,流经原鄌郚、朱汉、马宋、崔家庄四个乡镇、27个自然村,年流水量达4500万立方。千百年来,白浪河既为沿河流域提供了充足的用水,又改善了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居住环境,被人们称作“母亲河”。
要说起这条河的起名,还有个发人深思的故事哩。
据说在很早很早以前,昌乐县境内的打鼓山下,有一个山村,叫孟家峪。村里有一户人家,男的叫孟富贵,女的叫王月花,常年靠种地和采石为生,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可也缸中有水,囤里有粮,罐内有盐,炕上有席,点得起油灯,生得起火盆,吃得起窝头,喝得起面粥,有时还能吃到禽蛋、畜肉什么的,倒也说得过去。可他们一直有块心病,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原来,他们已经婚配四五年了,不曾生得半男半女。
这日晚间,王月花向孟富贵发出信号,准备温存一下。孟富贵装聋作哑,只知道吧嗒吧嗒地抽烟。王月花一边握着蒲扇扑打着烟雾,一边没好气地问道,你心里怎么就只有那杆旱烟袋呀?孟富贵听了,仍然没有吱声。王月花耍歪了,说道,你只管与那烟袋亲嘴吧,我要睡觉了!说完就将一床被子蒙到了头上。孟富贵感到这话说得很逗,就瓮声瓮气地应道:还就是,你看我,这不是天天与它吱吱啦啦地亲嘛!王月花在被子里吼道,你,别老不正经了,快想想,咱们怎么就能怀上个孩子?孟富贵想了想,说道,咱们再也不能瞎来了,得想个窍门。我听说,只要给送子娘娘烧几柱香,她就会送个孩子。王月花高兴了,从被子里露出头来,说道,那明天就去烧!要多烧!孟富贵应道,那好,等明天烧了香,咱再亲热。
第二天,孟富贵与王月花去了西山。西山的半腰有座山神庙,庙里供着大大小小的七八座神灵。孟富贵与王月花怀着虔诚的心,插了香,烧了纸,又祷告送子娘娘看在他两口子一贯老实巴结的份上,给送个大胖小子来好传宗接代。就在王月花闭眼祷告的时候,她眼前忽然一亮,看到一个拥雍华贵妇人,从天徐徐而降,驻足到她的面前,笑嘻嘻说道:你等不必担心,来日定能生育子嗣。具体生个什么孩儿,到晚间我再跟你细说。王月花高兴极了,赶紧叩头感谢。然后,她又告知丈夫孟富贵,两人就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当日晚间,王月花洗净身子,早早上床睡了。刚进梦中,就看到送子娘娘怀里抱着个小狗似的东西,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王月花赶紧施礼。送子娘娘说道,我怀中之物乃一只小狼。此狼秉性残暴,将一个道姑、两个和尚咬伤,还扰乱了庙里的道场,罪该万死。南斗星念它幼小无知,又是初犯,想给它一次悔改的机会。这不,你求子求到我这里来了,正好让它改悔。不知你心下如何?王月花瞅瞅那只小狼,只见软不拉它地蜷缩在一起,像只快要死的野狗,就说道,娘娘,我看这狼挺野性的,让人害怕,再说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是否换一种,譬如大公鸡、黄牛什么的。送子娘娘说道,这些东西都没有,一个也没有,要等。王月花问,那要等多长时间?送子娘娘回答,现在已经有3000人排队,到你这里需要10日。王月花说,只有10日,那不长呀,我就等等吧!送子娘娘说道,你不要错误理解了10日,我这里一日可是人间10年呀!王月花一听要等10年才能生儿育女,就摇摇头说,那还是让这个狼羔子投胎吧!送子娘娘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其实,狼羔子投胎,也能转变本性,关键要看怎样对新生的孩儿施教了?你与那孟先生,只要时刻盯紧,一日至少敲响三次警钟,那孩儿就不会有什么野性。王月花听了,点了点头。送子娘娘见状,就把那只恹恹的狼崽,狠劲向王月花怀里扔去,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从此,王月花就有了身孕。十个月后,生了一个白胖小子,取名玉郎。眨眼功夫,两年过去了,玉郎会跑、会跳了,口齿也很伶俐。可脾气极为古怪,动不动就发火、哭叫。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非拿到手不可,否则就躺在地上打滚。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吃肉,如果一天不吃,就恹恹得打不起精神。玉郎还喜欢听碗破之声,每当碗打了,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孟富贵与王月花暗暗思忖,大约这就是狼羔子的本性吧。送子娘娘说过,只要多敲打着点,这孩儿还是可以变好的。
可是,孟富贵夫妇在日常生活中,就忘了按照送子娘娘的话严格教育玉郎,一味地溺爱。玉郎想吃荤了,孟富贵就上街买许多鸡鸭鱼肉回来,不是蒸煮就是烧烤,每顿饭都吃,变着法儿吃。玉郎想听摔碗之声了,孟富贵就狠狠心,把一个个瓷碗使劲摔到石头上。玉郎在地上打滚,孟富贵也不伸手拉一拉,任凭他滚够了为止。玉郎想骑“嘎达马”,孟富贵便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让玉郎骑在自己脊梁上,并拿一条柳枝任意敲打。
又是3年过去了。5岁的玉郎,有了许多神通。一旦吃饱了喝足了,爹娘的话一句也不听。如果说急了,他就张着两手抓人,孟富贵与王月花的脸上,经常红一道白一道的。与小伙伴玩耍,一不顺心,就用脚狠踢别人,有时还张大嘴咬。一次,玉郎与一个小伙伴打架吃了亏,就跑回家摸了一把菜刀出来,将小伙伴砍得头破血流。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竟敢动刀砍人?孟富贵火了,就打了玉郎的屁股。玉郎不但没有悔改,反而晚间又摸起菜刀,将孟富贵的手臂、脖颈砍得血迹斑斑。
孟富贵与王月花伤心到了极点。他们认为,玉郎的坏脾气就是狼羔子的兽性,这种兽性就是一天敲它10遍警钟,也是改正不过来的。为此,他们感到送子娘娘说了谎话,万般后悔当时没坚持要个大公鸡转世什么的。孟富贵对妻子说道,我看玉郎这孩子是没指望了,咱们是否再给送子娘娘烧一次香,让她发发慈悲,再送个孩儿来?王月花流着泪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孟富贵与王月花又去了西山,买了半车的香纸烧了,磕了百八十个响头,说了许多许多的好话。孟富贵还承诺,如果送子娘娘再给他一个男孩的话,他将为其雕刻一座莲花底盘塑像。可送子娘娘当时没有回话。到了夜间,就不同了,王月花一闭眼就看到,那个慈善的送子娘娘亲自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绵羊。王月花刚要开口,送子娘娘就向她摆了摆手,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了,玉郎的所作所为,你们受的磨难,都是定数。只要玉郎长大成人了,一切就都变好了。又说道,这个小绵羊在你这里投胎,是你们行善的造化。说着,将那只小绵羊往王月花怀里一扔,就不见了踪影。
王月花醒来,就有了身孕。十个月后,又生一子。孟富贵想,自己与王月花老了就指望这个孩儿了,干脆起个“继祖”的名字吧。这继祖,生来就方头大耳,天庭饱满,浑身肉墩墩的,一戳他的肚皮,就嘎嘎地直笑,挺惹人喜爱。过了周岁,就会跑会跳,喜欢搬着一个小板凳在院子里转转悠悠。这时,如果孟富贵或者王月花靠近,他就把小板凳放到地上,用小手指一指,示意他们坐下。孟富贵和王月花见之,就高兴得兀地将继祖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他的腮蛋蛋,还说道,孩儿呀,你真是爹娘的小宝贝!王月花善针织,经常摇着纺车纺线,纺车便奏出奇妙的声响。继祖最喜欢听这种声音,一旦看到王月花摇纺车,就蹒跚地凑过去,帮着摇上几把,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时日久了,继祖一天听不到纺线的声音,就极不高兴。于是,王月花就天天纺线,继祖便天天听那声音,还帮着干些细小活儿。
又是几年过去了,玉郎到了上学年龄,孟富贵就将他送到了一所私塾读书。玉郎天性不爱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干脆与几个调皮孩子一起逃学。教书先生火了,用戒尺打了他的巴掌。对此,玉郎怀恨在心,暗暗将一只螳螂放到了先生的尿壶里,夜间吓得先生尿了一床。先生生气了,找到孟富贵,把玉郎辞了。玉郎不上学了,就跟着一帮地痞流氓学着偷盗、抢劫。长到十七八岁,又学会了嫖赌,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跟父母要钱。对此,孟富贵与王月花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了千百次,可他一次也没老老实实倾听过。
继祖与玉郎就大不相同了,进了私塾就认真读书,不到几年就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还写一手好文章。农忙时,继祖除了读书外,还抽空去地里帮父母干活。家里的老黄牛病了,继祖冒着寒风,到山上采集草药,为老黄牛治病。春天来了,要耕地了,老黄牛还没痊愈,继祖就与父亲一人套上一条袢带,迈开大步拉犁。后来,继祖圆满完成了学业,先生推荐他去乡里应试考取秀才,继祖没有答应。他说,我一旦应试,很可能进入仕途道路,可那个官也不是随便能当了的,还要向主考官缴纳昂贵的“学费”。那昂贵的学费,我家是没有的,只有东凑西借,一家人跟着受穷。再说,我如果真当了个什么小官,肯定要到外州外府的,到那时就更孝敬不上父母双亲了。因此,似乎看破红尘的继祖,就那里也没有去,一直帮着父母务农。
玉郎转眼到了婚配的年龄,孟富贵与王月花早早地找媒婆给玉郎提亲。一连找了十几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女,玉郎都闲人家傻气、土气和丑陋,一个也没有答应。王月花问玉郎,孩儿,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子?玉郎毫不羞涩地说道,我要找就找武则天那样的!原来,玉郎虽不识字,可也常去街头,从说书人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女皇武则天的段子,记住了一些风韵艳事。王月花问道,你说武则天那样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玉郎回答道,一是俊,二是骚,三是有些手段。王月花听了糊涂,就问,你说的“骚”是什么意思?那“手段”又是什么“手段”?玉郎一翻白眼,不耐烦地说,你们都老糊涂了,我说你们也听不懂!又说,我的事,你们别管!见玉郎这般傲慢,孟富贵与王月花异常生气,就不愿管他的婚事了。
于是,玉郎就更大胆了,整日不回家,与一些蛮童、骚女鬼混,而且一混就混了四五年。大约他26岁的那年,领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子到了家里,跟父母说,这女子是他百里挑一选中的,可作为你们的儿媳妇。孟富贵、王月花老俩仔细一看,只见这女子长得是个中等偏上的姑娘,可身材像条水蛇,一动就弯弯悠悠,嘴上抹了油彩,吃了死孩子似的,眼睛作了黑圈,好像戴了一副眼镜,说话娇滴滴,看人趾高气扬。王月花问道,姑娘,你家里可好?这女子爱理不理地说道,你就是那个王月花呀?王玉花回答,是的,我就是王月花。那女子又说道,王月花,我跟你讲,你快为我和玉郎办喜事,不然,我这就走人!孟富贵与王月花将玉郎单独叫到一间房里,问这是怎么回事?玉郎说道,这女子叫胡尘梅,是一个破落财主的闺女,眼下找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玉郎。如果三五天内,玉郎娶了她,她就跟玉郎成为夫妻。否则,她就与那个男的成亲。孟富贵憋着一口闷气说道,这女子像个妖精,我看算了!玉郎急了,说道,如果你们老俩不帮我娶了她,我就跟你们一刀两断!孟富贵也动起了心眼子,说道,那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们成亲后孝顺父母,好好地过日子,我与你娘明天就跟你们张罗。玉郎说,那我跟胡尘梅商议一下。说完就走到外间去了。不一会儿,玉郎进来说,她同意了。
孟富贵与王月花,开始张罗大儿子的婚事。老俩雇了十几个人,忙活了5天,请客几十桌,花了30吊铜钱,吃了2头猪、3只羊、40只鸡、30只鹅、200多斤好米白面,终于将胡尘梅娶进了家。给儿子娶媳妇,本是件好事,可孟富贵、王月花总高兴不起来,特别对儿子、儿媳的那两份丢人现眼的要求,感到羞耻与不安。原来,玉郎提出,在过门那天,花轿每走100步,就要“乒”地一下摔一个碗,说这是迎新破旧,大吉大利。胡尘梅则提出,花轿每走50步,就要有一人学公鸡打鸣,这叫金鸡报晓,更是大吉大利。于是过门那天,就有五六个人忙着搬碗、摔碗,一路摔碎了三车瓷货。有十来个好嗓门的男女,一路学着公鸡打鸣,都喊得喉咙嘶哑。有个老者看了,愤愤然,连声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又有一个老者怒道,如果是我的孩儿,宁肯让他打八辈子光棍,也不能这么胡闹!事后,孟富贵听到了这些议论,极其难过地流下了眼泪。王月花叹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呀,指望他们早成家和和睦睦过日子。
孟富贵、王月花的善良愿望破灭了。玉郎结婚后的第二天,胡尘梅就挑唆玉郎分家。当时,全家就一口茅草房,已经20岁的继祖还没有结婚,孟富贵没有答应。对此,胡尘梅就指着孟富贵的鼻子,泼口大骂:老东西,你家娶得起媳妇就盖得起房。如果不盖,你与那老婆子就搬走吧!孟富贵分辩道,怎么过门之前,你不提出这事,现在过门了,就嫌屋子窄了?胡尘梅吼道,老东西,你好不懂道理,我与玉郎搂着困觉,你很愿意看呀?孟富贵解释道,咱家就这么个条件,还是凑付着过吧。只要咱全家好好过日子,不愁没有宽敞的房子!胡尘梅不听,继续吼道,不行,这房子是我跟玉郎的,你们两个老东西赶紧搬走!如果不搬,我就去衙门告状,说你这个老叫驴赖在家里,总想打我的主意!孟富贵听了这话,气得顿时晕过去了。醒来后,孟富贵与王月花、继祖商议了一阵,感到与这个妖精媳妇一起生活,早晚得要气死,不如躲得远远的,就搬到附近的一座破庙去住了。
居住在破庙,透风撒气,少这无那,日子很不好过。幸好,孟富贵在村里的人缘关系尚好,一些邻居、亲朋及时接济,总算活了下来。那继祖非常懂事,除了帮老爹干好庄稼地里的活儿,还去财主家打工,赚些钱粮养活家人。这年冬天,天气酷寒,一个过路商客冻倒在破庙门前。孟富贵发现后,就与继祖把这位商客抬到家里,喂汤喂药,救得了一命。那商客痊愈后,感恩不尽,就出资在破庙附近给孟富贵盖了六间宽敞明亮的瓦房。而且,还给了孟富贵一些银两,在南山脚下开了一个石材铺子,雇人雕琢石碑、石禽、石兽、石像,生意倒也兴隆。后来,那商客看继祖长相俊朗,又心地善良,是个有出息的后生,就把自己的小女儿盈盈嫁给了他。
看到父母和弟弟过上了富裕、舒心的日子,玉郎和胡尘梅心里很不是味,就叽咕了半天,一起来到了孟富贵的新居。胡尘梅打头阵,提出重新分家。孟富贵说,咱们这个家的家产,已经分了,我都给了你们,不需要再分什么。玉郎说,那还有这新瓦房和南山上的铺子呢!孟富贵说,这不是我的,是继祖丈人家的,我们只是暂时的居住。玉郎不信,提出让继祖的丈人前来对质。孟富贵坚决不同意。继祖看到事情闹大了,就把岳父请了来。那商客看到玉郎如此无礼,便哈哈一笑,说道,这新房的确是我的。不过,我也可另外送人。如果你肯说一句话,我便把这房子给你。玉郎问道,什么话?商客说道,你如果肯说“我得到了这所新房后,如果再跟父母大人争夺财产,我将不得好死!”玉郎听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犹豫不决。站在一旁的胡尘梅催促道,玉郎,你快说、快说呀!玉郎此刻方从混沌中醒来,便像签约似地,复述了这句话。事后,玉郎问胡尘梅,你难道就不怕“不得好死”吗?胡尘梅说,今日有福今日享、何必管他后日祸呢!再说,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报应。玉郎低头想了想,感到这些年,自己对父母不是蛮骂就是找茬,自己倒也没少眼睛没少嘴、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就“嗯”了一声不再担心。
孟富贵失去了新房,但没有裸居。因为,那商客又慷慨解囊,帮他盖了六间崭新的瓦房。孟富贵的石材铺,生日很红火,也开始盈利。继祖与妻子盈盈不但互敬互爱,而且都是劳动的好手。白天,继祖忙活地里,晚上,总到铺子里帮着父亲张罗一下。盈盈善针织,天天在家里飞针走线,不肯歇一天班儿。所生产的刺绣织品,完全由自己善做生意的父亲运走远销。就这样过了三年,孟富贵家里又有了些积蓄。这时,孟富贵把积蓄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继祖和盈盈,一半留作自己的养老钱。
玉郎与胡尘梅自从住进了崭新漂亮的大瓦房后,就天天高兴得像喝了蜜那样甜丝丝的,也不思索怎样创点家业。孟富贵曾经分给他了几亩地,需要耕种和收获,可玉郎闲上坡干活晒黑了脸膛、弄脏了衣衫,就终日在家喝茶、玩鸟、聚赌、喝酒,不肯出坡,那地不长时间就成了一片草原,没收几粒粮食。胡尘梅也会针织,可她闲干这活儿腰疼、腿疼、脖子疼,还容易坐大了屁股,就只是做做饭,或者干脆天天打胭脂抹粉,与玉郎及一些纨绔子弟打情骂俏。就这样过了三年,家中渐渐穷了下来,不但花完了积蓄,还债台高筑。于是,为了还债,玉郎与胡尘梅就将大瓦房卖了,无奈地住进了孟富贵曾住过的那座破庙。
一日,玉郎听说老爹孟富贵有些积蓄,就与胡尘梅一起前去讨要。孟富贵说,我们虽然是父子,可已经分家独立门户,谁也不欠谁了。玉郎说,爹呀,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你就忍心看到你的孩儿受穷吗?孟富贵说道,你既然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你这个手心,为什么就不与你亲弟弟这个手背,一样地勤俭持家呢?孟富贵的这句话,真说到了玉郎的要害处,他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就弯腰下跪,表示今后不再懒惰。孟富贵又说,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今后,你能把你的婆娘教育好了,我就给你些银两。玉郎知道胡尘梅的头最难剃,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要到钱财,玉郎回家怀恨在心。胡尘梅听说公爹公开讲她的过错,也恼怒起来。两人一合计,就想到了“偷窃”二字。当日晚上,玉郎打扮成一个蒙面贼,去了孟富贵的家里。可他找来找去,一两银子也没找到,只得空手而返。
再说孟富贵。夜间,他听到了有贼进入家中,料定那贼必定是玉郎,就把家中的那些银票、银块、贝币、珠宝,统统搂在了怀里,又盖上一床棉被,尽管呼呼睡大觉。天亮了,孟富贵一边看着盗贼在屋里乱抓乱摸的痕迹,一边把贼人的真相说给老妻王月花。王月花一听那贼,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玉郎,顿时气得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孟富贵待她心情平静了,就与她一起商定怎样保管好这些钱财的办法。王月花说,还是藏在炕洞里吧,不管是什么贼,他们想也想不到。孟富贵说,不行炕洞有火,容易烧了银票。王月花说,就藏到猪圈里吧,挖个坑,埋得深一些!孟富贵说,也不行,咱家的猪,嘴巴子长,什么东西它拱不出来?王月花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孟富贵抽着旱烟袋,琢磨了半天,说道,我看还是藏到南山的寿坟里吧,那里最保险。原来,古人大都有活着就筑造坟墓的风俗,孟富贵与王月花已经早早地做了准备。王月花一想,感到这办法可行,就同意了。
又是10年过去了。这期间,继祖与盈盈已经另立门户,单独过日子,日渐富裕。孟富贵与王月花开的石铺,年年都挣大钱,他们就把这些钱财转换成珠宝,悄悄埋进了寿坟,以便老了治病所用。这年的冬天,年已花甲的孟富贵突然得了重病,躺在床上。继祖与盈盈几乎天天守在床头,不是煎药、喂药,就是洗整床褥,或者去商铺买些生活用品。玉郎与胡尘梅,也来看望孟富贵了。他们两手空空,不曾带半点食品及药品。后来,孟富贵病入膏肓,继祖与盈盈便日夜值班守护。玉郎与胡尘梅又来了。这次来,他们一反常态,手里提着许多好吃的东西。胡尘梅一见到孟富贵,就亲热地叫了一声爹,接着问这问那,还给孟富贵捶腿。奄奄一息的孟富贵,很受感动,就说,孩儿们,我还、还不要紧,你、你们回去吧!胡尘梅说道,爹,我们还不能走,您还没分您的钱财呢!孟富贵听了这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继祖和盈盈,又瞪着眼睛看玉郎。胡尘梅似乎悟出了什么,就指着孟富贵的头顶,厉言厉色地说,老东西,你是不是将钱财都给了孟继祖呀?如果真是,我与玉郎跟你没完!说着就把带来的食品一划拉,复拿在手中,扬长而去。
这日夜间,孟富贵自感病危,就有气无力地跟王月花和继祖安排自己的后事。他说自己死后,就葬在原来准备好的南山寿坟里,千万别更换地方。又跟继祖说,他的寿坟里,藏着不少的钱财,可全部取出,一分为三,一份给继祖,一份给玉郎,一份留给他母亲王月花。王月花感到玉郎、胡尘梅已丧尽天良,一个铜板也不能给。孟富贵说,这两个孩子虽坏,可毕竟是我们最亲的人,还是一视同仁的好。看到快要死的丈夫,有着如此宽大的胸怀,王月花就点了点头。
这夜五更时分,孟富贵病逝。出殡这天,身为老大的玉郎,仍然牢骚满腹,坚决不肯做“孝子”(在棺木前顶砖打瓦,导引至坟墓),继祖只好代替。当棺木运行到南山脚下时,玉郎、胡尘梅突然发难,说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不该葬在那么好的墓穴里。正痛哭流涕的继祖问道,那葬到哪里?玉郎说道,只能葬到山北侧的阴沟里。继祖大怒,呵斥玉郎心生不端,赶紧滚开,莫再过问丧事。玉郎也恼怒起来,与胡尘梅一齐举起哭丧棒,向继祖恶狠狠地打来。继祖由于连续操劳,体力虚弱,又被玉郎夫妇毒打,顿时晕倒在地。玉郎见状,趁机指挥众人抬着灵柩向那条阴沟走去。
山北的那条阴沟,是掩埋病猫、烂狗和死孩子的地方,异常肮脏。那些帮着出殡的邻居,看这条沟太晦气,建议找块干净、阳光的地方,玉郎坚决不肯。一个老者愤然说道,即使你们的爹,再对不起你们,但他已经死了,你们还是要往好处将他安葬。胡尘梅恶狠狠地说,老家伙不配!他一直长偏心眼,向着他的小儿!老者看不可救药,只得摇摇头罢了。众人见玉郎、胡尘梅如此不通情理,便不再阻止。
灵柩抬进了阴沟,玉郎将孟富贵的墓穴,定位在一只躺着的死狗的身下。他亲自抡起一把䦆头,刨了七八下,又指使别人开挖。挖着挖着,就挖不动了。原来,下面有一块黑色的石块,非常坚硬。那个老者建议道,既然挖不动了,就快换个地方吧!玉郎见还是这个老人多嘴,就心中有气,要过䦆头自己刨起来了,嘴里还说道:我就不信你硬!我就不信你硬!胡尘梅见丈夫累得头上出汗,还没将石板刨断,就过来协助。其他的帮忙人,见这对狗男女干得这么起劲,便躲到一边啦闲呱去了。这时,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当玉郎与胡尘梅一齐将镢头刨向石板时,只听得“嘭”的一声,石块横飞,地下喷出一道水桶般粗的水柱,将玉郎、胡尘梅顶到了半空。他们两人,都横着身子,伸臂蹬腿,乱抓乱踹。此刻,空中飘来一团貌似人型的黑云,面对大地,极其响亮地喊道:玉郎、胡尘梅不仁不孝,丧尽天良,且无悔改之意,吾奉玉皇大帝之命,前来抓其送于北海龙王,压在礁石之下,永不复生!
人们又向浪尖上的玉郎、胡尘梅看去,只见他们已经变作一对白狼,正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嚎叫着救命。那个黑色巨人,指点着他们,怒道: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完就不见了。那冲天巨浪也落了下来,翻滚着吼叫着向前奔去。一对白眼狼就夹杂在浑浊的浪头里面。后来,这里就形成了一条河,那块青石板下的泉水就是这条河的源头。为了教育后人,当地的百姓就把此河起名作“白狼河”。据说,不论是谁家的孩子不孝顺了,大人只要说,快把他扔到白狼河里去,那孩子就乖乖地老实了、孝敬了!还听说,有的年轻人对自己父母有些不敬,只要到白狼河边走走,特别是听一听老人讲讲玉郎的故事,就会变得尊重父母大人了。
又过了很多年,随着对这个故事的广泛流传和深入人心,当地百姓好像感到“白狼河”这名,不如“白浪河”文雅一些、自然一些,就渐渐地将“白狼河”叫成了“白浪河”。有人还说,把“白狼河”叫成了“白浪河”,是从当地官衙(或者政府)的一份文件开始的。不知是笔下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份文件清晰地印着“白浪河”三字。自此上行下效,“白浪河”就代替了“白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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