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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事
--宋向东
“最高指示”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
“文革”中，我在读初二。记得有一天晚上，大多数学生都入睡了，我也早早地脱衣上了床。因为按学校作息时间表的规定，已到了熄灯休息的时间。朦胧中，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哨音声，把所有入睡的学生都惊醒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问身边的同学集合作什么？那个同学还没顾得上回答，班主任尹老师便一个箭步跨进了宿舍，他大声地对我们说：“快到学校广场上集合，收听毛主席才发表的最新最高指示”。在我们那个年代，称毛主席的指示为“最高指示”，对于“最高指示”在每个学生的心里可说是至高无上的。于是所有的学生便一窝蜂似得向学校的广场跑去，不到十分钟，全校六个初中班的同学们就在广场按班级的秩序排好了队。在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视，只见广场前方摆放着一个长条桌，桌的正中放着一台收音机，正当学生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的时候，校指导员魏素贞快步走到了桌前，她十分严肃地说：“同学们，今晚之所以紧急集合，主要是收听毛主席发表的最新指示，这是我们政治上的一件大喜事，希望同学们认真听“。说完她和所有的学生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最新指示的播出。不一会，收音机里就传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和号召。听完毛主席的这一指示和号召，学校失去了先前的平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着。在那天晚上，很多同学都失去了睡意，每个人都进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当时，我是初二班班长，听校长说，过几天就要停课下乡，落实中央的这一指示。一种与校别离的念头顿时涌上心头。回到宿舍，我给同学们说，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学校了，我们全班同学一起照张合影照好吗？同学们都说好，有个同学还提出照相时可把我们班绣的毛主席像带去。这一建议，立时得到全班同学们的一至赞同。第二天，我们班三十四名学生到了团部照相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照相，也是学生时代的第一张照片。
十七岁的我成为一名兵团战士
一九六九年元月，我和我校二十八名初中部的同学，被分配在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三团五连。我当时被分配在连队炊事班，负责全连的烧开水工作。俗话说：“十七八岁力不全，二十七八正当年”。那年我刚满十七岁，正是长身体发育时期，因当时生活条件差，加上营养不足，所以发育晚，身高还不足一米六。烧开水这项工作看起来轻松，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轻松。再说，三团是一个洪水沟环绕的国营农场，洪水沟里的水常年不干，但不能喝，因为含碱量很大。听我父亲说，当年他在王震部长率领下的“三五九旅”进驻新疆时，有一部分老战士就进驻在三团，因当时还没引进雪山水，找不到水喝，有的老战士就喝了洪水沟的水，结果又拉又吐，有的甚至命归西天。所以，后来每个连队都挖了一个涝坝，烧开水要从涝坝里挑。五连也不例外，也有一个大涝坝，但涝坝离伙房很远，相距约一百多米，一路上还有一个很陡的坡。当炊事班长把两个大水桶和一副扁担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勇气一下子没了，因为那两个水桶特别大。据成年人讲，要把两口烧开水的大锅挑满，必须挑够六担水，来回要行走十二次。我在心底里算了一下，一天烧三次水，一天下来就要挑够十八担水，来回就要走三十六趟，对于一个知识青年，对于一个才踏上工作岗位，一个一贯要求上进的我来说，可谓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于是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挑水的工作，但是我失败了，我把两个大水桶的水舀满，使出吃奶的力气也站不起来，好容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摔倒了，一只水桶还滚进了涝坝里。我流泪了，记得那是我踏上工作岗位后的第一次流泪。后来我想，我怎么那么笨呢？不会少挑点，多跑几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干就是半年。这烧开水的工作虽然很苦，但也有的同学十分羡慕我，说可以混个肚儿圆。其实不然，伙房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按定量一顿只有一个馒头，谁要是多吃多占就得挨批。半年下来，我瘦了很多，母亲见我又黑又瘦，就从家中的口粮里，给我送来了几斤炒面，说饿时可以充充饥。
记得当时和我一起插队的一个知青，因适应不了当时的艰苦环境，一下子病倒了。病痊愈后，他满怀喜悦地对我说：“多亏我生了几天病，这下我不怕挨饿了，我节省下来十几个馒头，有后备粮了”。当时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沉甸甸的。
戴手套劳动被认为是一种怕苦怕累的小资产阶级思想
手套，本是一种劳动和工作的保护品，戴着手套劳动，在今天来说，是一件十分正常无可非议的事。可在我们那个年代，工作中谁要是戴手套，就会被人看不起，认为你是怕苦怕累，思想不健康，是属于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那种人。特别对我们知识青年来说，工作中更不允许戴手套，因当时的口号是：“滚一身泥巴，磨一手老茧，练一颗红心”。如你戴着手套劳动，怎么能磨出一手老茧呢？为此，在我们知青中，在劳动时是没人敢戴手套的。有的女知青，把自己编织好的手套，压在箱底，谁也不敢拿出来戴，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是非。但有一个知青不管那一套，原因是他爱好音乐，喜欢拉二胡，所以很珍惜和爱护自己的那双手。劳动时，经常见他戴着手套，为此，领导对他很不满，排长也曾多次找他谈话，让他改掉劳动戴手套的坏习惯。其实，很多人都说他各方面表现不错，特别在那个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劳动一天下来，无论是精神和身体都是十分疲惫和乏味的，有时听到他晚饭后拉出那一曲曲优美动人的曲子，心里便得到一丝安慰，一种愉悦。
在这里我想说这么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在我的心里已经藏了很久了，在我们连队有一个知青，因长年推沙运肥，开荒造田，他的手被冻烂了。在一次洗脸时，我惊喜地发现，在他那冻烂的手背上，画着一颗光芒四射的太阳，于是我便笑着对他说：“那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似地，在手背上乱画什么？”他抬起头来笑着对我说：“劳动时不敢戴手套，所以把手冻烂了，画个太阳，可以取暖”。听了他的话，我真不知如何回答他。
推车能手的最高奖赏 一顿不定量的油条
一九七一年秋，因工作变动，把我从炊事班调到五连一排一班任班长。不久团司令部下达了一份《关于全团修建水库的决定》。文件中要求，没有特殊原因和理由，一律上阵。并要求带上行李和日常生活用品，前往距团部二十公里外的大戈壁滩进行修建水库的工作。文件一下达，我们这些知青当然也不例外。记得当时条件十分差，在戈壁滩上搭起一个帆布大帐篷，帐篷里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行李一铺，就是我们的床。谁都知道修水库需砍土镘挖，小推车推，消耗体力特别大，可那时，生活困难，经济贫乏，我记得当时，只发给我们知识青年每个月17元钱的生活费，一个人一个月只有45斤口粮，200克油。每顿饭都给定量，大多数知青吃不饱，加上气候多变，时有黄风袭来，每当黄风刮起，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黄沙吹进眼里，连眼也睁不开。再说一干就是两个月，因时间太长，不少知青因不适应这一艰苦的环境，所以累病了。因我从小爱好体育运动，加之两三年的劳动锻炼，逐渐适应了这一艰苦的环境。为使水库工作早日竣工，团水库修建指挥部，决定来一次全团推车竞赛活动，要求自愿报名。我是一个爱上进的青年，听到这一消息，我代表知青参加了推车运土比赛。据工地喇叭里报道，竞赛选手一共二十人，前三名可获得“推车能手”的称号。通过比赛，我获得了第二名。中午吃饭时，水库指挥部的一名工作人员通知我到水库指挥部去吃饭，并声称，特为我们三名推车能手“开小灶”。于是，我跟着这个同志来到了吃饭地点，只见炊事员在田埂上挖了个灶口，上面放着一个油锅，说是领导有交待，给我们三人炸油条吃，而且不定量，我们三个人乐坏了。记得我们三个人当时如饿狼似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一连吃了十多根油条，我边吃边想，要是天天能吃上这又香又脆的油条该多好啊！
“抓阄儿”我获得一斤毛线的供应卡
在一九七二年国庆节那天，排长兴致勃勃地来到我们跟前，说有个好消息，商店运来了部分毛线，数量不多，每个排不到一斤，每人平均只能分到几克毛线，拿到购买卡，就可到商店去购买。于是排长犯了愁，那点毛线好做什么呢？这时，有个同志出了个主意，“抓阄儿”。也就是说，不要平分，谁能抓到写着“有”字的纸条毛线就归谁。于是，排长找来一张信纸，然后撕成数条，其中一张写着一个“有”字，其它空白。写好后，排长把所有的纸条，单个儿揉成团，然后放在桌子上，让大家去抓。有个心急的同志立刻上前抓了一个，然后急不可耐地当众展开，却是张白纸，他垂头丧气地走了。于是我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也抓了一个纸团，我悄悄地打开，只见一个醒目的“有”字，当时我心里一阵高兴。因为，我一直想给母亲买一件毛衣，跑遍了所有的商店，都没买到，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叫我怎么不高兴呢。第二天，我便拿着购买卷，到商店买回了毛线，然后通过邮局寄给了母亲，也算是我参加工作后，对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之恩的一次小小的回报吧。
每当我翻阅老照片，回顾在兵团插队的艰难岁月，我的心里便生发出一种：无奈的世界，精彩的人生，悲怆的失落的酸楚感。我只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工作条件，经济状况，物质待遇远不如现在。但却通过那段生活的艰苦磨练，却让我们那一代人逐渐成熟坚强起来，走出了幼稚、单纯的影子，不同程度的都受到了启发和教育。因有那段艰苦生活的铺垫，使很多知青在后来的工作岗位上为祖国，为人民，为社会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贡献。照片中的同学，有的成了教师，有的成了副团级干部。就拿我来说吧，在插队期间，因工作踏实，成绩出色，经党组织研究决定让我担任了连队的团支部副书记工作，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回城后，为把“十年浩劫”耽误的时间夺回来，我通过自学的方式，学完了大、中专课程，并开始了文学创作。一九九三年，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处女集《月亮寄来的照片》，并获得了潍坊市文艺创作三等奖，后被山东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部分作品还上了《诗刊》、《人民文学》、《人民日报》、《齐鲁晚报》、《中国青年》、《北京文学》、《山东烟草报》等报刊。在工作中，我也一直跑在前头，多次受到上级领导的一致好评，并被潍坊市评为先进工作者的光荣称号。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产生把那段生活写成文字的念头，主要是，让年青人了解认识我们那一代人所走过的路，懂得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更加热爱我们的党和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更加珍惜改革开放的美好时光，为文明和谐社会的创建，做出自己的贡献，让中国之龙永远腾飞于世界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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