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福星忆少年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大鄌靑简·文史通览网站      

潍县文史

青州文史

 红河频道

人文青州

昌乐文学

自卫反击战

文史资料

 百年大事

鄌郚专刊

怀恩祭祀

潍县春秋

临朐文史

营丘频道

安丘资料

昌乐街道

红军大肃杀

昌乐棋苑

鄌郚艺文

鄌郚人物

马进文集

人文潍坊

安丘文史

乔官频道

昌乐文

高崖文史

文革纪事

牡丹文化

金山真观

鄌郚文史

雁鹅养殖

潍坊名吃

寿光文史

高崖库区

昌乐文史

鄌郚新闻

电脑技术

在线读书

鄌郚西瓜

鄌郚咸菜

鄌郚乐器

  一路福星忆少年
  张泗清(美国)
  千禧年植树节我满六十九,在传统习俗中,至时可以庆古稀了。蓦然回首,将近七十年的岁月,受到太多人的帮助,碰到很多次的巧遇。乱世人生,可算是“一路福星”了!谨怀感德之心,回忆一些少年往事。
  身世童年
  1931年春,我出生于山东省昌乐县城东15里之圈子庄。祖上历代务农,刻苦耐劳,勤俭持家,至曾祖父“世盛”公已颇为富有。
  祖父同胞兄弟五人,以凤阁、麟阁、龙阁、象阁、鸿阁,依次排名,年龄各相差五岁,无任何姐妹。祖父行三,是最宠爱我的人。父讳“希汤”,同祖父兄弟大排行以 “尧、舜、禹、汤、文、武、商、召、望、祖、先、宗、仲、德”按希字辈排名,先父行四,仅有一弟为希召八叔。我出生时为长子长孙,但在五支中总计,二伯家已有两个堂兄,大哥治清长我十岁,二哥海清大我八岁,九个堂姐,长我十二至二岁。就因为我是连续八年中惟一男丁,很得曾祖父母之宠爱。
  四岁起进入本村由父亲主持之初级小学,在父亲的严历管教下,“七七”事变那年已读小学三年级。1938年在战乱中过去。我终日游荡,祖父引以为忧,乃于1939年春为我设立私塾。收同宗学生十余人,我与三位较长同学(两位大我五岁一个大我三岁),从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读起。另有七八人,由三字经开始。私塾的课程进度每人不同,每日早餐及午饭后到校先背书,一个一个背,一个背完立即教新书一段(只是念一遍),作为下次背诵的功课。一本书顺序背完了再从头读第二遍,每次是读生书时的两倍以上,第三遍背第二遍的二至三倍,第四遍以后则因人而异,我可以背半本,第五遍即从头到底一次背完,完成撇书了。我在两年内撇完了四书:大学、中庸各一次,论语及孟子各四次(各有四本),共撇书十本。最后另读了半本诗经,是同学中进度最快的。在第二年,背孟子之外,另开讲已经撇过之论语。因为第一次背书只记其声,不懂其意,所以开讲,是专对程度较高的学生为之。我国自古如此教法,其好处是趁童年记忆好时多背诵一些经书,长大后豁然贯通了可以作文章,参加考试。资质较差的,读几年私塾认几个字再学学珠算,就可以务农或学商。资质更差的,就只能认识一些单字了。
  1941年春,村中恢复了小学叫抗战小学,对敌伪仍以私塾课本敷衍,我插班四年级。同年秋,全县各乡镇成立中心小学,我以第九名考入“昌乐县溎西乡抗战中心小学”五年级。全班四十余人,我年纪最小,有两位已20岁,多位已婚,并有为人父者,可见当年教育之落后。
  路北分校
  省立昌乐中学马家河子分校,于1943年春正式开课,先设初中及简师各一班。我那年12岁,已读完小学六年级上学期,顶替堂兄张海清去报到。张海清是我二堂兄,他大我8岁,前一年他考取昌中后,去了安徽阜阳当流亡学生,后来进了中央军校。当时本村可以进中五的有4人:张镜清(大10岁)、张海清(大8岁)、张来凤(大5岁)、张来禧(大4岁)。因为那时没有户籍也没有照片,于是我冒名进了中五。
  记得赵建修老师是训导主任兼中五国文,我在中五交过一篇作文,文限两百字以上,我交了两百字出头。批发时赵老师亲自一个一个叫上去发回并作评语,记得给我的评语是“刚够二百字,毛笔字也不好,但没有错别字”。
  之后没几天,一次饭后正在追逐玩闹,赵老师来了。一把抓住我说:“叫什么名字?”“张海清。”“跟我来!”心想要受处罚了。跟到办公室,把我领到孙文灿老师(教务主任)前说:“就是他”。孙师拿着一封信,问了我几句话,就叫我走了。当时想“没受罚就好”。
  过了一星期回家时,父亲告诉我顶名字不行,不过可以先进补习班。原来是九叔(张希望)给孙、赵两师去信说明“冒名入学”的事,回信说“不可以,但是将另成立一班补习班,可以把我编入。”对我来说乐得轻松,并不在意。后来在美国与赵师通信中,赵师提到跟我九叔张希望及十叔张希祖是书院小学的同班同学,才了然当年顶名的一段渊源。
  当时分校仅有两栋土屋,南屋东头一间作办公室,其余是中五级教室(刚开学时兼饭厅)。北屋东头一间是庶务室,其他为师二教室。越过庶务室是伙房,用一口烧酒厂的大铁锅煮稀饭。后来在北屋东头延长加盖了两间办公室,又加盖东屋一排作教室。记得盖东屋时第一次见“用木板夹起夯土作墙”的建筑法。还记得开学后不久的一个下午,为拆掉村东头的一间小庙,全校同学从学校到小庙之间单线排开,一个传一个将废砖块传到学校,是赵老师监督指挥,很觉新鲜。
  马家河子是一小村,估计约百户人家,该村出过三代名医,第一代名医(马湘)有很多医疗故事流传,记得我们读书时,马湘的庙还在,我从门外窥视,内无神像仅供牌位。那时大多数同学是借住民房,没听说过租金。我一直住在沟东,换过一次人家。第一家住了半年,房东家只有一位老头,第二家在同一条巷底,是一对老夫妇和两个儿子,大儿当游击队,小儿读小学。今日想来,那时昌乐民众都为抗战出钱出力,发挥全民抗战精神。
  在补习班时代,因为家里管不到,开始迷上了小说。记得傅道欣兄也喜欢看小说,曾借我看过《三门街》、《宏碧缘》等。有一次上音乐课时偷看《聊斋志异》,被赵光瑛师把书抓去,下课时训了一顿还给我。想不到来禧兄回去向先父告了一状,使我挨了一顿好打,是今生最后一次受到父亲的体罚。当然是自己的错,不过武侠看多了,很觉来禧兄不够义气!今日想来,如果他告状早一些,可能我也升进中六了!
  在补习班时代,课程既不完整,老师也欠固定,有多位老师来上过课。记得分校主任赵理卿还亲自代过一次国文课,在课堂上他介绍了中国谜语,还记得几个:
  一、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是在上,且是在下。(答一字)“一”
  二、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答他当年同班同学名字)“陈文学”
  三、两句话,说一年。(答三字经两句)“曰春夏 曰秋冬”
  四、左看人三,右看三人,一边是外国码,一边是中国文。(答一字)“及”
  那时补习班教室在村西北角一处独立的房子里,只有升旗及课间操到学校。带课间操的教官叫高凤岗,他胞弟高凤山跟我们同学,觉得他有个哥哥是军校毕业,非常钦羡。还记得曾在马家河子西边的于家庄上过课,再后又在学校西南方一间教室上课(那段时间的导师是王鸿亮),次年编入中七后,才迁到学校新建的东屋上课。在于家庄时班上有一位同学叫梁廷琛,会拉一手好胡琴,佩服得不得了,后来他升级去了本校,在台湾曾见过几次。还有一位同学崔冠中,他姐姐崔焕彩在师二级,是惟一穿裙子上学的女生,可见那时学生的土气。
  中五级有三位女同学,孙师上课时的点名声音还记得,一开始总是先点名:“赵兰桂、赵世房(实际是芳)……”我跟孙师学会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一起在澎湖被编兵的补习班同学,尚有傅道欣、赵世贤等。最感念不忘的是傅道欣,在补习班时,他对我照顾很多,他的算术最好,有一天早上考算术之前他偷偷告诉我某题要考,我竟当作耳边风。结果就错那一题,他被选进中六,我又等了半年才进中七。在青岛郭口路时,常跟他一起逛东镇,一起看戏(滕步云的《红娘》、《盘丝洞》),一起喝甜沫,他给我亲切和信任!后来流亡途中,得到他的照顾更多。到澎湖以后,是他给我离开樊笼的机会!回顾一生,在他面前我没说过一句假话!
  在马家河子时代,赵老师最严,不愧训导之职。地理和体育一直是他上课,其他如孙文灿、李梓材、宗汝农等老师,极少机会受教,倒是宗老师的夫人陶老师,教过我们中七的数学,后来忽然不见了,大家都神秘兮兮的避谈详情,后来才知道他们全家遇害的一鳞半爪,深感悲愤与不平。记得他家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寿光十五联中,曾在他回家时见过一次。次子宗树藩在中五,三子宗树荃读小学。在那个时代,不知道什么是人权。
  建校一周年时(1943年冬),全校师生集合在校园中习唱周年纪念歌。宗老师作词,不知是谁作的曲,由宗老师教唱,何老师弹琴,慷慨激昂,迄今记忆鲜明。曾凭记忆写出了一份词谱,曾寄哈尔滨的郭树文求证,他回信称“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在他来说,更值得记忆的事太多了。
  我在补习班读到1943年底,四四年初编入中七。英文课是何世全老师,她年纪轻个子小,却教学认真严格,可惜只教了一学期她就离校他去了。记得就在那年底的一个晚上,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很像何老师却黑得多的小姐,说是来找何老师的。同学们争着从门外看,有人说何老师在十五联中。
  后来是一位新来的男老师教英文,现在竟想不起他姓什么了。由于他学问不怎么样却爱装腔作势,使我对英文失去了兴趣。至于说他学问不怎么样,是因为他有一次上国文课,讲武松打虎时,竟读了好几个错字,还记得他把“大吼一声”念成大孔一声!另外读错的几个字不记得了。反正从那以后我对他失去了信心,对英文也失去了兴趣。后来他也走了,英文没人上课。迁校五里庄以后的一年半中,英文课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干脆没人教。到毕业为止,三年初中没教完开明英文第一册,夫复何言!
  迁校城南
  1945年8月抗战胜利,迎接胜利的却是共党占领寿光全境,路北分校无法开学。十月初,父亲曾带我用脚踏车载行李,步行一日到三十多公里外之省立昌乐中学校本部申请入学。我第一次见到霍校长,他说:“路北分校将另找地方开学,可以放心等候通知。”回家不久即获知将在城南五里庄开学的消息。校址设在昌乐城南五里庄,我们中七先在三里庄上课,次年春中五级毕业后,我们中七才到五里庄上课。
  迁校以后,班上增加了不少寿光同学,男女都有。女同学中有一位冯锦绣,人漂亮,功课也好,绰号“半截牡丹”,是她寿光老同学传来的:“牡丹形容她长得不错,半截是说她有一双解放脚(并看不出来)。”功课好是公认的。她有一位周姓表哥是寿光县议员,体育老师,篮球教练,1947年他表哥曾带球队到吴家池子比赛,高大魁伟,堪称护花金刚。1948年5月,昌潍沦陷后不久,我在村南公路上巧遇她跟一女伴往东走,劫后心情,曾有简单交谈。后来在青岛临中住郭口路时,有一次见她在公用洗脸台上洗米,着艳丽旗袍,应是跟他表哥新婚不久,未曾招呼。1977年我在台北为润泰公司办理股票上市,他与一位年轻同事到公司调查有关公证事项,当时互不相识。后来见她的名片冯金秀,才认出是她。她那时住北投,在台北地方法院公证处任职。提及周先生早已退休,有两个儿子。也许是因为有同事在,似乎不愿多谈,以后也未联络。
  同班同学中只有赵令骧同岁,而且生日比我小半月,很自然的较多亲近。出国后很快联络上他,并给予较多支援,另一位李祥瑞,是当年功课最好的,他已自山东工业大学副教授退休。1946年暑假,第八专员公署在潍县城举办“中学暑期军训班”,规定初三以上虚岁18岁以上的男生全部参加。我那年足龄15岁,冒称18岁参加,爱国热忱非今日所能想象。主任张天佐,副主任傅立平,教育长李光村,课程之多,训练之严,胜过台湾大专暑训班。宿舍在潍县火车站北某烟草公司的仓库里。那是我第一次到潍县城,第一次见到电灯,第一次看电影(二次大战纪录片),第一次打靶。一个月后结训回家,祖父早在朱刘店车站等着了。后来才知道,受训期中,他曾步行去军训营房探视,因为只看到一队队晒黑的大孩子,却未见爱孙而泪洒归程!
  分校第一届中五、师二毕业典礼时,下午有游艺节目(在院子里),晚上在五里庄大街上扎台演话剧《文凭》,我们班上参加演出的有刘鸿瑞。我参加了中七抗战歌曲合唱,教练是徐启元老师。到美国后经郭树文兄的介绍,曾与徐师多次通信,他一直爱好运动,而今已经不在了。
  吴家池子
  1946年底初中毕业,次年考取本校高中部。校本部已于半年前迁到县城东南吴家池子。新校舍建在草山(又名东山,海拔150公尺)西麓,是利用天然泉池“吴家池子”作基点,向东将山坡地开辟建筑校舍。全新的一排排砖瓦平房颇为壮观。可惜我那时心浮气躁,辜负了那个优美的读书环境!九五年中秋第二次回乡探亲时曾去参观,除增建一栋四合院式办公室以外,大多是原有房舍,虽然老旧,却依然屹立。现在是“昌乐第一中学”,为山东省“重点中学”之一。
  1948年开学不久,4月2日上午9点多,突然全校紧急集合,原来是张天佐(昌潍区专员兼山东省保安第一师师长)亲自来校讲话。大意为“情况紧急,立即回家,何时开学?另候通知!”
  越一日,共军即兵临昌潍,4月28潍县城陷落,张天佐自杀殉职,几日之内昌潍地区全部赤化。农历四月十六(国历5月24日)凌晨,我随父亲悄悄离家,祖父前行以策安全,送至朱刘店郊外,祖、父、子三代默默分别,分别时竟无一言一语!
  后来在台最先取得霍校长的肄业证明,又蒙昌潍临中刘书芬校长特赐高中毕业临时证书,因为身分证是民国廿三年次,他先给过一张“初中毕业”证书,那时我已有小学教师合格文件,初中学历已经没什么用途。后来想考大学,他又特别补发了一张“高中毕业”临时证书,他谆谆告诫要我遵守两件事:第一、除报考大学外不要作其他用途。第二、不要告诉任何人是补发的,他决定这是最后一张,将把其他空白证书烧毁。我在大二时最后一次去高雄看他,还吃到了刘师母亲手做的小豆腐。刘师母是诸城人,民国四十年代初与日照籍的师父结婚。我大学毕业后去信未见回信,可能那时他已自高雄省中退休,迁延蹉跎之后,竟断了联络,一直愧悔不已!
  逃难青岛
  随父亲步行至潍城,城内多数房舍被炮弹炸毁,见识了战争的惨烈。三天以后,父亲买到了去青岛的车票,约定送到南泉为止,因为南泉就有去青岛的火车。同行有十二叔希宗,一辆马车卖票二十多人,因为要让老弱妇孺坐车,所以我们三人步行比坐车多。一路平静无事,四天后的早上出发不久,忽见前面拥挤了数百难民,原来是共党设卡检查路条。我们三人总保持在看得到检查站的距离,悄悄地往后面移,因为我们连假路条都没有。过了一个多小时,后面来人更多了,共军才停止检查,并向人群喊话:你们去青岛好了,我们要去青岛跟你们一起过端午节!
  农历四月二十四(6月1日)中午到南泉,在市集上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午饭,然后乘火车去青岛,在火车上我第一次看见大海,它吸引了我的注意。又因为那天是阴天,以致在我的印象中是一直往东走,这一错觉使我在青岛大调向,东与西、南与北,完全相反。
  到青岛几天后就加入了昌潍临时中学,先住在日本大庙,后来改名为青岛第二临中,迁住东镇郭口路的一片仓库中。多数日子的伙食是高梁面窝窝头,同学中便秘的很多。那时学生总代表叫王龙灏,副总代表是一个潍县人,两人合作不够,同学中也闹派系,后来校长也闹双包,学校越来越乱,年底前我就常住益都路74号八叔家中,很少去学校了(八叔是惟一亲叔)。阴历年前学校又迁至登州路海军官校校舍(官校已迁台湾),我仅住过一夜。
  到青岛月余,父亲为生活所迫,于7月底参加了国军某部。开始驻防于青岛西北30公里外的南泉,8月中父亲曾回青岛一次,父子相聚仅一小时。于青岛大港火车站前分别时,父子对望不知语从何起,更想不到的是此别竟成永诀!因为该部队不久即空运济南增防,中秋济南沦陷,父亲被迫回家。他在济南期中曾寄给我两封信,而此先人手泽,后来遗失于澎湖。
  流亡江南
  1949年农历正月初四(原记得2月3日,近查万年历证实为2月1日)晚饭以后,张来凤与李庭光两兄来益都路借住一宿,才知道来禧兄早已随校去了南方。他们参加第二批南迁学生,在码头等船等了一天,临晚宣布改为次日晨上船,他们因为回学校太远,特来借宿一宵。
  当晚间谈至深夜12点,八叔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忽然来凤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问八叔,他顿了一下说:“这要你自己决定,如果我说你应该走,将来遇到困难,你会说是八叔让你走的;如果我说你该留,今天青岛的局势如此,将来的结局不可能好,到时你会说是八叔教你留下的,所以必须你自己决定。”他们两位都劝我走,于是我作了影响命运的第一个决定--走!
  即时整理行装,深夜两点就寝。次晨是农历正月初五(2月2日),五点半起床,起床后才知道八叔好友之子陈家和(以前没见过)也跟我们走。他比我小半岁,我有照顾他的责任。早饭后我们四人一起,各自背起行李赶赴小港码头。八点登上“北铭”轮,随昌潍临中第二批师生百余人一起南去上海。临走前八叔给了我十块大头,另给陈家和两个,就靠它,我在流亡途中未受一日饥饿,到澎湖时还剩了几个,连行李一起丢在澎湖了。
  滞留上海
  2月7日中午到上海,下午住进山东会馆,每天吃救济粥两次。每人发一布制符号佩戴,可以免费搭电车,所以除吃粥时间以外,常与同学乘电车闲逛。经常下午4四点吃粥之后,先在教室拼几张课桌,放好被褥以备晚上回来睡觉,否则就得睡地下。某日下午与同学3人(张来凤、刘鸿宾、陈家和)占了一间小教室,排好桌子作睡处之后,一起去大世界看京戏。记得那天戏码是《汾河湾》,女主角叫张美茹。因为看戏之前理了个发,头亮亮的,穿着一件长棉袍,因此,在看戏时被强派了一杯茶(看戏免费茶资要付)。每排座位十几个人,至少派两杯茶,我被强迫付了一杯茶钱,刘金乡学长领头笑我是被抓明头,心情有些窝囊。
  回到山东会馆,发现有4个人睡在我们摆好的桌子上,我们的行李被堆放在一旁。是我先进去,一时火冒三丈跟他们吵了起来。结果是对方4人与我一个人混战了一场,记得挨打不觉疼,打人似拼命。最后我抓裂一个大个(潍县人叫刘基)的大衣领子,闯出门外向左一闪,躲进一堆灌木丛里,躲过了4人的搜寻。后来全校师生都起来了我才出来,经老师和领队郑锡魁的排解,结果是他们让出教室归我们睡,我为撕破大衣向刘基道歉。那次经验是当你发怒行动时,会奋不顾身,很可能不知不觉地拼掉性命!到广州后,刘基等4人去了香港,后来听继修兄说,他们在香港警界服务。今日想来,刘基很冤,记忆中他一直没动手,只是他挡在门口,我为脱出包围而抓他的大衣而已。
  杭州九日
  在上海住了19天,全校乘火车去杭州,深夜开车早上到杭州,见到了堂兄治清,那时他是杭州火车站的电讯人员。他带我们逛了西湖,走过苏堤、白堤,看过花港观鱼、平湖秋月,游了岳庙等。
  在杭州住了9天,再乘火车去湖南,也是深夜上的车。那次是先派同学去站外占好两节车厢,进站后由同学把门,外人一个也不准上,是名实相副的两节专车。两夜之后的上午到南昌,下午再开车,又过两夜,凌晨到湖南株州。
  暂住岳阳
  八叔至交之子陈家和,菏泽县人。因为他不是学生,和任何同学都不认识,我对他有保护责任。他的目的地是去湖南岳阳火车站找他祖父(抗战前是胶济铁路的火车司炉)。本来的计划是先一起到学校,然后再找机会去岳阳。我因为在上海跟同学打了一次架,遂暗下决心到株州后就带他离群去岳阳。学校是从株州南下衡阳,一到株州我就带陈家和去吃早饭,然后找了一个澡塘洗澡,躲到中午才出来,当晚顺利抵达岳阳找到了陈爷爷,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一到岳阳就给杭州治清堂兄去了一封信。当时竟没有想到老师同学们会为我们担心,随着年龄增长,愧悔与不安日增!
  4月20日国共和谈破裂,4月22共军渡江,4月21日收到治清兄从杭州来信,大意是:“来凤、来禧来信说你半路不见了,学校在衡阳市车江镇刘家祠堂,我已去信叫他们去找你去了,以后千万随着团体走!”如果说有命运之神的话,它对我的照顾太多了!
  昌潍临中
  4月23日晨,陈爷爷给了我4块大头及100个铜元,送我到南下火车的守车上,特别拜托车长照顾我,让我去衡阳。那时所有南下列车都拥挤不堪,连车顶上都挤满了人,而守车内一共不到10人,都是工作人员。车中很多邮袋,每到一站就收发一次邮袋。中午他们给我一份炒饭,傍晚到衡阳,顺利地找到陈爷爷介绍在衡阳车房当火车司机的赵姓好友。赵爷爷是山东青州籍旗人,他有两位夫人,一个女儿,二夫人带我到处打听去学校的路途。三天以后,让我跟一位去车江镇办事的青年人走,早上出发中午到达,一到镇上就遇见了同学,一起回到了学校。先找到来禧兄,他告诉我:“跟你打架的人已经给我们道过歉了,不要怕他们。”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认识了来禧兄的几个结拜兄弟,有王文章、宋继修、萧世芳等,他们都对我非常热心。到台后更得到宋继修兄的多次帮助,是他带我去找霍校长起了第一张学历证明,他曾到高雄小港看过我。我读完大一,暑假中萧世芳兄结婚,他寄钱给我代他送礼以外,还另给我一份补助学费,那份关爱给了我勇气。遗憾的是我没到他家拜访过,后来在国外知道了他任屏东烟厂厂长,曾寄去一信,但一直未见回音,可能他已经调走了。最后一次见面,他还在台中农学院读书,迄今将近半世纪,时在念中。近中看到《山东文献》廿四卷第四期,有他一篇《柳暗花明》,才了解他完整的奋斗历程。学校是靠车江镇团管区支援,由该区拨借粮米,我们派人去农家取粮。我去过两次,第一次4人,第二次7人,都是去十几里外,每人扛10公斤糙米回来。湖南农家普遍比山东富足,对我们学生都很富同情心。两次都热心地招待午饭,三四个菜,有鱼有肉,每人1桶米(1市斤)的饭都是一扫而光。因为学校接受团管区供粮,全校同学曾去车江镇冒名接受检阅,除连排长之外全是我们学生换上军服冒充,可见当年吃空额多么严重。后来该团管区计划强行收编我们,因得到赵景山老师的通知,当晚连夜准备,次晨全校步行去衡阳。途中曾遇微雨,步行十多公里才到,一路上行李越挑越重,两肩肿痛了3天。
  到衡阳住在衡阳中学,两天后的早晨搭粤汉路火车去广州。行一昼夜,6月1日(端午节)天亮时到达广州。阅报方知青岛已在巷战中,实际是已经弃守了。住车站月台三天后才迁往广州西关三民小学。在广州期间流行羊毛疹,很多同学受到感染。我在两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发病,由赵景龙兄用针挑治而愈。
  7月1日坐军用卡车至黄埔码头,在江边露宿三昼夜,7月4日登上中字一一五号登陆艇开往澎湖。计有三个学校的学生挤在甲板上(舱内是战车),三天中风平浪静,7月7日中午抵达马公码头,结束了万里奔程。

 

创建时间:2015/3/1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Copyright © 2008-2009  -  GBK简体中文版  龙刘文安工作室(版权所有)欢迎提出宝贵意见   
刘文安工作室: 网络建站 排版印刷  CIS策划、商标设计 电子邮箱sinoat@163.com       
 浏览本网主页,建议将电脑显示屏的分辨率设置为1024×768  IE6.0以上版本浏览器  flashplayer8.0以上版本播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