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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文书院大调查
  作者:刘愉
  在中国近代史上,东亚同文书院(大学)较为特殊。它是日本东亚同文会创办,受日本政府支持和管辖。学院从日本各地招收学生,通过大旅行的方式对中国进行全面立体的实地调查,为日本侵略作了前期准备。从1902年到1945年,共有5000多名学生先后参与旅行调查,足迹几乎遍及中国所有省区。据不完全统计,在40多年间,他们进入潍坊地域调查或过境驻留,至少有10多次。
  觊觎中国,利用学生进行调查
  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是日本东亚同文会在中国创办的一所高等学校,其前身是1900年5月设立的南京同文书院。书院学生从日本各府县招考,每府县两名,享受公费待遇,修业3年,主要学习汉语以及中国历史、政治、经济等课程。该书院被日本知识青年视作“幻的名门校”,其办学的一大特色,就是每年组织学生通过大旅行的方式对中国进行实地调查。
  早在一百多年前 日本学生即入潍
  1910年初,同文书院从南京迁往上海改为东亚同文书院后,院长根津一就着手考虑组织学生利用暑期进行旅行调查。对这项计划,日本东亚同文会会长、东亚同文书院创建者近卫笃麿(mǒ)极为“欣赏”。
  当时,与近卫笃麿同为“亚洲主义”者的根津一,极力反对盛行于日本的欧美游历。他认为,一味游历欧美对日本毫无用处,日本人应更多地赴中国旅行调查。在他的主持下,东亚同文书院这所以研究中国现状为专务的学校,从1902年开始组织学生旅行调查。
  进入4月,首次旅行调查刚刚安排就绪,根津一就奉调回到日本,专任日本东亚同文会本部干事长,负责对俄问题策划,这时42岁的根津一已是日本的“对外问题专家”。30岁后,他数度被派驻中国,负责谍报机构;任东亚同文书院院长之前,他主编过三卷本的《清国商业总览》,曾向日本天皇面陈中国国情及作战意见,1894年随日军入侵金州、旅顺;他制定的“山东半岛攻略案”,成为日军入侵威海的向导书,因此获颁五级金鵄(chī)勋章。
  1903年5月,根津一再度出任东亚同文书院院长。1905年上半年,日俄战争还未结束,根津一即奉日本外务省之命,派5名学生深入中国西北部,进行长达两年的调查。调查结束后,日本外务省发放“清国调查旅行补助费”3万日元作为奖励。
  有专家将1906年前的调查,称为东亚同文书院中国调查的“肇始期”,其特征是旅行调查的时间较短,规模较小,且多有老师带队执行。
  从1907年第五期学生开始,日本外务省每年提供专项补助金,旅行调查规模进一步扩大,组织更为详密,东亚同文书院的中国调查进入“扩大期”。
  每期十多个调查组,行程几乎遍及全中国,时间少则两三个月多至半年。如此大规模的调查,须获得中国政府的许可。为此,根津一给这项调查活动起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大旅行。
  1907年暑期,东亚同文书院派出5个旅行班、安排7个驻地班进行调查。其中的山东旅行班先后赴青岛、潍县、济南、羊角沟、芝罘,这是东亚同文书院学生首次踏入潍坊地域。
  美其名曰大旅行
  实乃进行大调查
  从1903年到1923年,根津一第二次担任东亚同文书院院长长达21年。每一期旅行调查,他都亲自拟定总体方案,然后布置教师分解题目,草拟执行案。担任调查任务的,均是每一期学生的高年级班,每个调查班7至10人不等。调查实施前,他们要接受有关调查理论、方法及相关专业学习,熟悉旅行调查路线。
  根津一布置给学生的调查任务林林总总,涉及地理、经济、政治、社会、民情诸方面,可谓无所不及,无所不包,从现存的《第12期生调查要目》中可窥见一斑。
  该要目分地理、经济、政治三部分,每一部分有诸多项,每项又列若干题目。其中地理部分,含沿途形势、气候、都会、风俗、交通等项。仅沿途形势一项,又列出山岳、河流及湖泊、平原及沙地、道路桥梁、村落及都邑、人口多少及贫富、物产、村落都邑间距离等等。除文字记述外,还要求学生运用照片、图表、素描、速写等方式进行表现。
  旅行调查结束,根津一要求每个调查班写出详细的调查报告书,既作为参与调查学生的毕业论文,又用作编辑大型志书的基础资料。1907年至1909年,根津一主持编成12卷本的《支那经济全书》;1915年,又开始编辑出版大型系列志书《支那省别全志》。
  东亚同文书院所谓的“大旅行”,实质上是借旅行之名,有计划、有目的地搜集中国情报的“大调查”。对此,根津一在《支那省别全志》序言中“自行招供”:“语曰: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又语:未雨而绸缪。诸事之运筹,必先知己知彼。真见敌而索矢,捕盗而寻绳,固非智者所为。然今日明悉中国之国情民事,岂非我国人之一大急务?独憾缺乏对国情复杂、民事繁错之中国可资研究之良书……”
  调查持续四十载
  涉足潍坊十余次
  1907年至1918年,东亚同文书院学生曾10次赴山东,7次到潍坊地域内调查或过境驻留。1919年,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失败,“五四运动”爆发,旅行调查暂告终止。
  自1920年恢复调查到1930年的11年间,为东亚同文书院旅行调查的“圆熟期”。此间调查更加专业化、精细化,根据调查材料编成的《支那省别全志》18卷也全部出齐。《支那省别全志》分省编辑,字数达到一千多万。直到10多年后,民国政府才开始组织编辑“分省而述”的《中国实业志》。1923年3月根津一退职,大津麟平接任院长;1926年至1931年底,近卫文麿担任院长。需要说明的是,近卫文麿系日本东亚同文会首任会长近卫笃麿之子,1937年至1941年间三次出任日本首相,1945年日本投降后畏罪服毒自杀。
  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后,中国政府不再支持东亚同文书院的中国调查。到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的近7年时间里,调查活动仅限制在日军占领区,有关专家称之为东亚同文书院旅行调查的“制约期”。
  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后,东亚同文书院因部分校舍被毁,一度撤回日本长崎。1937年底日军侵占上海,书院迁回。1939年,东亚同文书院升格为东亚同文书院大学。
  1938年至1945年日本投降前,调查时断时续。1941年,书院根据后期调查材料,参考中国出版的各种资料,开始编辑22卷本的《新修支那省别全志》,至学校遣散回国仅仅出版了9卷。
  从1902年到1945年的44年间,东亚同文书院和东亚同文书院大学共有5000多名学生先后参与旅行调查,行走路线700多条,几乎遍及中国所有省区,甚至涉足东南亚、俄国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据不完全统计,在40多年的时间里,他们进入潍坊地域调查或过境驻留,至少有10多次。
  反日游行,短暂制约旅行调查
  1915年,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派出两个调查班进入山东,一个是山东直隶班,顺津浦铁路纵行山东;一个是山东盛京班,沿胶济铁路横穿齐鲁。在山东盛京班的调查方案中,并没有在今潍坊境内调查的计划。他们完成山东的调查任务后,从济南乘船沿小清河东行,抵达羊角沟,打算由此乘船赶往天津,1916年出版的旅行记《暮云晓色》一书记载了此行。
  反日活动遍全国 调查差点泡了汤
  1915年6月28日,东亚同文书院的7名学生踏上北上调查的旅途。他们是1913年入学的第13期生宇治田直义、太田文哉、富田寿男、广濑涉、藤田稠夫、森茂雄、汤浅章人。
  这是东亚同文书院中国调查进入“扩大期”后,组织的第9次大规模的旅行调查。他们7人调查的主要地区是山东、京津以及东北三省,所以定名为“山东盛京班”。
  据森茂雄回忆,早在三四月份,同学们就按照书院确定的暑期调查路线开始前期准备。然而没过多久,“日中全面冲突,必须中止中国内陆旅行”之类传言流入校园,包括山东盛京班7名学生在内的所有准备旅行考察者,一时提心吊胆。
  此时,对于日本所提企图吞并中国的“二十一条”,中国政府的交涉进入了胶着状态:日方蛮不讲理、步步逼压,中方据理力争、坚守底线。反日游行示威之火,瞬时燃遍全国。亲眼目睹了上海街头反日游行活动,东亚同文书院的学生担心,如果真打起来,不仅准备已久的暑期旅行调查泡汤,更严重的是他们的学业会因此耽误。
  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一个多月,事情来了个大逆转。5月9日,袁世凯政府屈辱接受“二十一条”;5月25日,中日双方代表在协约上签字。在袁世凯政府的压制下,反日浪潮也暂时平缓。6月28日晚,山东盛京班7人与安徽湖北班、湖南班的同学乘坐大利丸号客轮,离开上海。
  6月30日,森茂雄等与其他班的同学告别,继续北上。7月2日,进入山东境内,他们先在曲阜、泰安、济南调查,后乘火车直赴青岛。
  完成青岛调查任务,他们再次返回济南,打算从济南乘船沿小清河到羊角沟,由此再乘船越海北上,赶赴天津塘沽。羊角沟即现在的寿光市羊口镇,当时从济南到天津,转道羊角沟乘船是较为便捷的途径。
  帆船驶入寿光境
  荒漠惊现骆驼群
  7月11日午时,森茂雄一行离开济南,从黄台桥码头租了一条船,沿小清河而下。“从济南带来的卫兵开始服装穿得也还算整齐,可不知什么时候,就赤身裸体地坐在船头,嘴里叼着香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在森茂雄的记录中,他们对于历城县公署安排的3个卫兵,一肚子意见。
  船到章丘县境内的张家林码头,他们在一家脏兮兮的包子铺里简单地吃了午饭。饭后,3个卫兵说他们的任务已完成,要去章丘县公署换取公文、替换卫兵,并称需要日本学生同去才行。几个学生开始满口答应,一问才知,章丘县城离这里还有35里,来回要走70里路。炎炎烈日之下,步行70里路,他们连想也不敢想。于是,几个人商量,想方设法打发掉卫兵,自己再想办法。
  几个日本学生连唬带吓,让3个卫兵自己去章丘城,谎称在张家林码头等候他们。卫兵走后,森茂雄他们犯了愁:没有了卫兵,剩下的路途怎么办?几人来到张家林警察所,软磨硬泡了一个多小时,所长方才答应派两名警察随行。
  两天两夜,几停几歇,到7月13日午时,他们听船家说,赶到羊角沟还得小半天时间。时值盛夏,酷热难耐,途中的单调乏味和颠簸疲劳,使得这些本来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再也提不起精神,一个个昏昏欲睡。
  行至下午3点左右,河面渐渐宽阔起来。森茂雄写道,“水变得相当清澈,一直半躺在船中的几个同学来到船头,凝望两岸不断变化的风景,显得十分开心。”
  “骆驼!骆驼”,不知哪个同学大声叫喊,森茂雄抬眼望去,远处出现了一队骆驼。这时已近下午4点,船进入了寿光境内,“景色变成了广袤的沙漠,这样的骆驼群随处可见”。森茂雄等人眼里的“沙漠”实际上是盐碱滩。
  钦佩留日巡警官
  殖民思想暗自生
  渐近羊角沟,“许多圆锥状的白色小山”映入森茂雄眼帘,这是莱州湾畔盐户晒堆的原盐。船抵羊角沟,已是下午5点半。卸下行李,几个学生先去找寻客栈。这些一身制服、满口生硬中国话的年轻人转悠了半个钟头,也没找到一家客栈。无奈之下,只好前去求助羊角沟警方。
  尽管已近傍晚,听说他们是上海东亚同文书院的日本学生,“羊角沟巡警局张局长”还是亲自出面接待。在旅行日记中,森茂雄没有记下“张局长”的名字,但这位“充满男子汉气概、年龄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查民国《寿光县志》,诸城人张仲英于民国三年(1914年)任羊角沟警察所所长。由此推断,森茂雄所记“羊角沟巡警局”,实为羊角沟警察所;“张局长”应当是羊角沟警察所所长张仲英。
  为了讨得张仲英的好感,他们“卖弄着在学校学的奉承话,绕了一个大圈,询问了许多事情,最后才落到帮忙寻找客栈的主题上来”。面对几个操着半生不熟中国话的日本学生,张仲英突然用地道的日语说:“お茶をどうぞ(请喝茶)。”森茂雄感到吃惊,“我们曾想,乡下的巡警局长算什么。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位到日本留过学的机敏的先生”。
  交谈中,张仲英介绍了自己在东京警察学校留学3年的经历。“到底是作为中国人有不可冒犯的地方啊”,敬佩之余,森茂雄心生感慨:“我原以为见到日本人会唤起他对日本生活的怀念之情、对日本以及日本人抱有的良好感情,然而见到我们时,他却忆起在日本留学时曾蒙受的屈辱和轻蔑,从而怀有反感。”
  由此,森茂雄“对于日本教育当局的工作不免愤慨”,他“希望不要对中国留学生持有反感,要让他们得到优待,培养从心里景仰日本文明的中国人”。此时,在日本极端民族主义思想教育下的森茂雄,反思的并不是如何真正增进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其思路,紧随日本殖民扩张政策而延伸:“若是培养了哪怕只是一个服从日本的中国人,不也可以让日本的势力从精神上慢慢移植吗?”
  首次陆行,日晒雨淋狼狈不堪
  盛夏时节,1.5万外来客商和打工者的涌入,使羊角沟人口达到一年中的顶峰:2万多人。虽是乡村,但可“纳入城市的范畴”的羊角沟,吸引7名学生在此调查了一天。由于短时间内没有开往天津的汽船,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赶到潍县转乘火车。一路上,烈日暴晒,土地如蒸。一会儿沙尘刮来,混入汗水粘在身上;一会儿暴雨如注,浑身上下浇个湿透。
  码头夏季正繁忙 停泊船只四百多
  经羊角沟警察所所长张仲英介绍,东亚同文书院的7名学生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尽管这家客栈脏乱不堪,他们还是只好将就了。
  森茂雄他们放下行李,稍作休息,便去外面的店铺买米做饭。买回的米粗糙且带有霉味,做熟后难闻的气味更重。他们强忍着咽下去,总算是填饱了肚子。7月14日,7个人利用一天时间对羊角沟进行了调查。
  羊角沟为小清河近500里航程的终点码头,是莱州湾西部、山东省境内的一个重要港口。“从济南运来或从此地运往济南、天津塘沽的货物,都要从这里装卸”。夏天正是码头最繁忙的季节,他们粗算了一下,停靠在码头的船只有四百多艘。
  这个季节,羊角沟人口达到顶峰,足有两万多人。其中本地常住居民仅有五千多,其他均为外来的船户、商家以及打工者。外来经商者,济南、烟台、龙口等地的居多,进入冬季,小清河结冰,航运停止,船户“猫冬”,商人也大多关闭店铺回家。整个冬季,羊角沟人口几乎减少到夏季的四分之一。
  羊角沟街区位于小清河南岸,依河而建,东西呈长方形。在他们看来,这里虽然不整洁,但却是一个活跃的地方,“人口仅为五千,虽然是中国的乡村,但确可以纳入城市的范畴”。
  森茂雄认为,“这里是我们一行在调查中最有价值的地方”。一天调查结束,这些年轻的学子颇有成就感,晚饭时进行了小小的庆祝。
  四野不见一点绿
  电话线杆孤独立
  羊角沟至天津塘沽码头,通行百吨左右的小蒸汽船。按原来计划,他们要从羊角沟乘坐汽船去天津塘沽。船务公司的人员告诉他们,大概两星期后才可能有船来。
  听到“如此不可靠的回答”,几个学生既失望又丧气,只好再去羊角沟警察所求助,希望能派一艘船,送他们去天津。结果再次让他们失望,张仲英以公务繁忙、警用船难以调度为由回绝。
  大家商量,通过陆路去潍县,再坐火车回济南转道天津。这回张仲英给予了照顾,安排3个卫兵和1辆大车相送。学生们情绪转好,没有因此影响晚餐的兴致。
  7月15日天还没亮,羊角沟警察所派来的3名卫兵和大车就在门口等着了。7名学生的行李加上3个卫兵的包袱,已经占了大半辆马车。卫兵坐在车上,遥远的路途,学生们只好用步量了。
  离开羊角沟,附近一带全是茫茫无际的盐碱滩。一座座圆锥形的盐丘,不时闯入视野,却见不到一根草,更看不到一处人家。荒野里竖立着的,只有一排孤零零的电线杆,这是从羊角沟到潍县架设的电话线。
  刚开始,天气不是太热,走的路程也短,大家的兴致蛮高。日上三竿,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汗水浸透衣衫。不时有阵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尘土与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脸上、身上,十分难受。这时,人也走得乏了,全然没了刚上路时的劲头。
  卫兵在大车上蜷坐着累了,下来走几步,几个同学于是轮换着上去坐上一程。坚硬的土路坑洼不平,木轮轧在上面,不住地颠簸,这种滋味也不是太好受。每每遇到较深坑洼处,放在边上的行李都会颠下来。
  一路上,脚下随处可以见“如霜的白色地面”,好奇的年轻人便用手指沾起来,一尝却是又咸又涩,卫兵告诉他们,这是地里泛起的盐碱。大家议论着,如果有可能,将来毕业之后来这里从事食盐制造业。
  茫茫无际荒漠中
  海市蜃楼突然现
  “凝望着无边沙漠的尽头,拖着沉重的脚步痛苦地行走。荒野的风卷起沙尘逼来,让人无法呼吸,也没法呼叫朋友。”
  在当天的旅行日记中,森茂雄描摹了他们行路的情状,也记写了自己内心的感受:“沙漠给予人心灵的回响,正是如同沙漠一般冷漠的东西。”
  当然,这里的盐碱滩显然难与中国西北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相比。寿光、潍县北部滩涂虽荒凉,但“有时看到小水池般的积水,蓝得清澈而且富含盐分;有时在荒野的尽头,还浮现出了海市蜃楼”。
  走着走着,有人惊呼说,前面发现了森林。大家仔细看去,果然远方出现了一片绿色。同学们兴奋异常,努力迈动沉重的脚步,向前奔去。
  走了一段,那片绿色还是若隐若现;越走越近,却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失望与疑惑之时,随行的卫兵告诉他们,那是远方的树林在空中映照形成的。原来,这是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
  离开羊角沟,他们一直走了6个多小时才见到一点绿,那是团团匍匐地上被骄阳晒蔫了的荒草。继续前行,稀疏的高粱地开始出现。“远处的一团绿是树,是林,还是树木庇护下的人家?”日至午时,他们来到一家小饭馆,每人吃了三碗酸面,休息片刻又继续上路。
  之后,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土路。“穿行在高粱地的夹缝中,一刻不停地急着赶路。首次的陆行就像急行军似的让人难以忍受,尽管抱怨着,但也不能耽搁,只有咬紧牙关继续赶路。走了一程又一程,路显得更远了,连个可以休息的树阴也没有”。森茂雄感叹,“夏日的白天可真长啊”。
  夕阳西斜,天上突然布满阴云,尽管还是闷热,但消去了日晒之苦,森茂雄他们感到舒服多了。可是没过多久,一阵急雨伴着雷声落了下来,10个人全都成了落汤鸡。不一会儿,天又放晴。雨后热度仍然不减。走了没多长时间,淋湿的衣衫已经半干。
  半个多月前,他们从上海出发,一路船行车载,极为顺利。没想到,羊角沟码头轮船不济,7个年轻的日本学生经历了这次旅行调查首次陆行的艰难。
  日本印记,促使殖民意识膨胀
  七名学生走进潍县城,黑色的夜幕已完全笼罩。远处日军守备队的军号声传来,“日本气息越来越浓,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喜悦”——他们兴奋异常;第二天赶往潍县火车站,眼见车站工作人员全是日本人,日军守备队兵营、日本野战邮局以及日本人开的旅馆、饭店分布车站附近,“如今这里早已经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他们的殖民意识又开始膨胀。
  落脚脏臭马车店 知事少爷查护照
  太阳落下山去,一行十人赶到侯镇。这里照旧没有一家像样的旅店,他们只好在一简陋的马车店落脚。马车店里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马粪的恶臭。
  “真是痛苦”——森茂雄在日记中记下了大家当时的心情。一天来经历了意想不到的劳累、辛苦和挫折,又来到这“肮脏的环境”,这些年轻人精神实在提不起来了。他们草草解开半干半湿的绑腿,一个个东倒西歪,几乎瘫在地上。
  稍稍松了口气,森茂雄等几个学生来到侯镇警察所,希望得到警察所长的帮助。值班的警察答复官长不在,后来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什么巡查部长”,面对几个年少的学生,一脸漫不经心。见在这里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森茂雄他们只好怏怏而回。
  回马车店不多久,一个十七八岁、长相英俊的少年赶来,身边跟两个随从,一人挑着灯笼。少年进门后,言明要查验护照。森茂雄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挺傲慢的。问他贵姓,少年“操着如水般清脆的官话(北京话)”说:“贱姓徐。”森茂雄思忖,旅行以来头一次听到这么漂亮的官话,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果然,询问得知,姓徐的少年是寿光县知事的少爷,曾在大城市读过书,“年纪虽小,却善于应酬”。几个人奉承他是个大有前途和作为的少爷,徐少爷受到夸奖,一脸洋洋得意。他仔细查看了护照,便打道回府。
  这晚,尽管土屋子潮热、脏臭,但7个人疲惫不堪,早顾不得这些了。他们铺上自带的油纸,很快便进入梦乡。
  步行日走八十里
  燥热难耐沙尘袭
  一天的艰苦跋涉,让这些年轻人睡过了头。森茂雄睁眼醒来时,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侯镇离潍县城还有80里路,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
  离开侯镇南行,最常见的还是一片片稀疏的高粱地。顶着似火的骄阳,拖着疲惫的双脚,穿行在高粱地间窄窄的土路上,一路燥热难耐。“昨天的疲劳使得全身到处都感到酸痛,四周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走着走着,连一座小丘也看不见了”。
  越向前走,四周越是荒凉,极少看到人家。“前两小时只看到10户,接下去三个小时只看到5户”。沿途人烟稀少,“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没什么喝的了,也没有力气了。沙尘高高卷起,笼罩着我们,汗水渗到眼睛里,举步维艰。远方嘶鸣的驴马叫声,愈发悲哀”。
  到达高里吃午饭时,已是下午一点半了。烧饼加砂糖、鸡蛋,比起昨天路途中的三碗酸面,简直就是美食了。他们“好好慰藉了空空的肚子”,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拖起疲惫的身躯再次上路。
  “眺望荒野的尽头,不知是霞,是云,还是山?”森茂雄这样想着,拖动无力的双腿,“仍旧无意识地走着,太阳已西斜,终于可以看到云中淡青的山色了。”此山,应当是潍县城附近的擂鼓山,或者是更远的九龙山。
  山的北侧,横卧的一片黑绿色,大约就是潍县城。“准是快接近潍县了!”——大家相互鼓励着,继续前行。傍晚时分,他们惊喜地看到了“映照的鲜明山色”,教堂耸立的尖塔也隐约可见。
  夜幕渐落,着急的学生向卫兵打听,何时才能到达潍县城。卫兵说大概还有七八里,或者四五里。
  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了下来。这天是7月16日,农历六月初五,又细又弯的月牙儿挂在天边,田野里静得可怕。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吱吱扭扭的响声,甚至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尽管有三个卫兵相随,年轻的学生们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遍览潍县火车站
  到处充斥日本味
  “太好了,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一阵悠长的喇叭声穿过夜幕从远处传来,学生们兴奋地喊着,这是他们熟悉的日军军号声。日军的潍县守备队,就驻扎在潍县火车站附近。“日本气息越来越浓,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喜悦。”森茂雄写道。
  “终于到了城市的边缘”,森茂雄再次感叹。7名“怀着勃勃雄心和梦想”的年轻学子,尽管在上海出发前作了充分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在异国他乡会遇到这样艰苦的旅行。整整两天的长途跋涉,使这些在城市生活惯了的年轻人,充满了对“城市”的渴望。
  进入潍县城,卫兵带他们找一家旅馆住下,已是晚上9点。第二天一早,他们与3名卫兵辞别,匆匆赶往火车站,希望尽早赶回济南。到车站后得知,只有下午一点的火车。火车站离县城还有3里路,进城游览,怕时间来不及,他们只好在车站附近逛逛看看。
  在这些日本学生眼中,潍县是山东省仅次于青岛、济南的都市,从火车站北望,阔大的城池,雄伟壮观。“铁道沿线,可以见到德国遗留下的痕迹。宽阔的道路,高高的烟囱,欧式的楼房,都是他们充满野心的爪牙们所经营的结果”。“如今这里早已经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在潍县火车站前设有我们的野战邮局、旅馆、饭店,守备队的兵营也比较大。”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满脑子极端民族主义思想的森茂雄不可能认识到,他们的“势力范围”,是由同样充满野心的日本爪牙们,从德帝国充满野心的爪牙手中抢夺过来的。
  在潍县火车站,他们“度过了令人焦急的4个小时,但由于车站工作人员全都是日本人,所以实际上也挺开心的”。在森茂雄以及其他同学的旅行日记中,这种殖民意识和极端民族主义思想的自然流露,屡屡可见。下午1点,一行7人乘上西去的列车,直奔济南。
  参与这次旅行调查的7名学生中,宇治田直义毕业后留校任教,在校期间编辑过《支那》月刊和《支那时报》,后著有《支那研究:共和以后》等,回国后曾任日本外交协会事务局局长;汤浅章人毕业后在哈尔滨家畜交易市场工作,后在此创立不破洋行,经营畜产品;森茂雄、太田文哉、富田寿男、广濑涉、藤田稠夫5人,没有查到相关资料。
  铁路建成,羊角沟码头渐衰落
  由历年调查资料汇编而成的《支那省别全志·山东省》,于1917年9月由东亚同文会出版发行。此书1200多页近60万字,并附有大量照片、图表等。在第四编“都会”(即城市)中,羊角沟与潍县城、青州府城、诸城县城、高密县城等,一并专章介绍。胶济铁路建成后,繁盛一时的羊角沟水运受到严重影响,虽然“尚可支持”,但已经风光不再。
  铁路快捷又便利 水运商贾多弃船
  “距小清河渤海入海口12里,离济南府城480里,为山东渤海沿岸的主要港口。到其他县镇的距离为:侯镇70里,潍县城140里,官台场90里,黄台桥480里,寿光县城90里。”
  在《支那省别全志·山东省》(以下简称《省志》)中,日本人经过调查标出了羊角沟的具体方位,但其中有误。官台场系自元代始在山东设立的盐场之一,史料记载,今寿光官台村为官台场原址,此地距羊角沟不过30里;清代至民国初年官台场几经废立、扩并、更名,此时场署驻侯镇。羊角沟距官台场90里的记载显然错误。
  黄台桥是小清河航运的第一个码头,之后分别是鸭旺口、张家林、汉家沟、高苑、石村、羊角沟。小清河航线全程480里,中间设4处闸门。
  羊角沟古称塘头,原在小清河北岸,因塘头营而得名。塘头营又名唐渡营,相传唐太宗李世民跨海征东路经此地,先头部队渡过广饶境内的旺河,在小清河北岸一高埠扎营设寨。人们便称其为“唐头营”,后谐音为“塘头营”。1865年(清同治四年)有商人在此泊船,渐成海运港口。5年后,清政府设立东海关开征关税,同时广辟盐场,派海关兵驻扎以加强防卫。1891年(清光绪十七年),小清河疏浚完成,同时码头南迁,并划街布市。因街市西侧流入小清河的河沟向南分出两叉,形似羊角,遂改名羊角沟。
  羊角沟自此成为河运、海运兼有的码头。此处河运直航济南,海运东至虎头崖、龙口、烟台,北抵天津、大连、营口以至丹东,又有旱路通寿光、青州、潍县,因此“商贾云集,帆樯林立,贸易繁荣,生涯日盛”,羊角沟很快就由一个小村子发展为了小有规模的“商埠”。
  胶济铁路通车后,铁路运输便利快捷,且沿途无捐税,商人大多弃船就陆,羊角沟水运受到严重影响,“商船停泊、连樯三里”的景象不再,商埠随之日渐衰落。
  依河而建新街区
  俨然一座小城市
  羊角沟街区依河而建,南北向约五六百米,东西向在千米以上,四周是灰色的砖石围墙,俨然一座小城。如果遇上了大潮,四面皆水,“远远望去,宛若一只浮在水中的大船”,城外高出水面的一两条道路,就像大船抛锚后固定船只的缆绳。
  “大船”东侧,还系挂着几只“小舟”——几块在大潮中露出水面的高地上,分别驻有官运局、南运局和历长春运局。
  羊角沟纵贯南北的街道,自西向东依次为兴源街、通利街、福公街、起兴街、塘子街、成昌街;横穿东西的街道,由北至南分别是商会街、成塘街、兴隆街、太平街、聚祥街、广平街。
  羊角沟街市规模虽然不大,但各类机构一应俱全。在羊角沟的中心街太平街上,分布着东海关、厘金局、邮政局、电报局等,商会、巡警局、水上警察分署、辎重营等也都驻于“城内”。
  太平街是羊角沟最为繁华的街道。太平街以北区域,靠近小清河南岸,大部分为经营陶瓷、木材的商户。太平街及以南区域,多是饭馆、旅店、马车店、鱼店、杂货店等,一些赌局、暗娼散布其间。
  在太平街的中心地带,有一处市场,外地运来的蔬菜、果品等,都可在这里买到。关于羊角沟的情况,《省志》中注明根据第13期生和第10期生调查资料编辑。调查者非常仔细,他们发现太平街货摊上的鸡蛋个儿大且皮壳坚硬,与其它地方所见明显不同。经了解,这些鸡蛋产自70里外的侯镇。
  羊角沟鱼类资源丰富,又有当地所产价格低廉的盐,所以不少商户大量腌制咸鱼干、咸蟹、虾酱,运往内地。这里盛产的比目鱼、鼠头鱼等鱼类,也比其它地方要便宜得多。
  从国外进口的石油、火柴、棉纱等,大多从芝罘港运来。而国产的陶瓷、木材、布匹、丝绢、砂糖、豆饼、药材等,从这里转运内地,少部分出口。
  尽管受胶济铁路的影响,羊角沟水运“不如昔年之盛”,但“航运之杂粮、木料与本地渔船驶行不绝,尚可支持”。
  暖时人稠冷时稀
  宛若冰火两重天
  羊角沟是一个典型的季节性移民地。春、夏、秋三个暖季,商贾纷至,人口稠密,是羊角沟的繁盛时期。
  每年开春以后,外地商民陆续赶来,一时间帆樯如林,船只往来穿梭;街市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入夜,更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到了冬季,这里完全变了样。小清河结冰封河之前,船只上岸,店铺关门,外地商民犹如候鸟,纷纷离开,只剩下当地的五六千居民。整个冬季,羊角沟大部分房屋闲置,一片冷清,与春夏秋三季相比,如同冰火两重天。
  《省志》记载,来此经商或打工的,多为“山东省民以及直隶省人、满洲人”。当时羊角沟外来人口来源较广,除了省内一些地区,还包括现在的北京、天津、河北、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古等地。
  “此地人口,盛夏时号称两万多,本地人口也就五六千人。”《省志》所记,应当是胶济铁路建成前,羊角沟历史人口高峰期的数字。据《羊口镇志》记载,1918年,盐场范围包括寿光、广饶的王岗场官署由侯镇迁至羊角沟后,渔、盐、商竞相发展,人口近三万之多,形成历史上第二个繁荣期。
  羊角沟居民大部分季节性迁移,所以房屋大多为低矮的平房,为数不多的高台大屋以及二层小楼,全部为官方机构或大商户所拥有。羊角沟的大商户主要来自济南、芝罘、龙口、营口等地,所赚取利润全部抽走,本地居民生活并不富裕。
  史载,新中国成立前羊角沟最终衰落,是在1930年之后。此时海匪猖獗,官府无力,商贾纷纷避迁他处。抗战前稍有好转,日寇占领后迅速衰败。
  丰富物产,调查所及详尽记载
  潍坊地域内物产丰富,《支那省别全志·山东省》在“生产业及主要物产”一编中,对潍县的烟草、草帽辫,安丘、诸城的花生,寿光、昌邑的海盐,昌邑、诸城的柞蚕,益都、潍县、高密、诸城的大豆产品等等,均有记载。东亚同文书院学生足迹所及,对潍县的豆饼和豆油、草帽辫及诸城的黄牛等记载较详,这在当地文史资料中鲜有记载或记述不详。
  潍县城里油坊多 东关就有四十家
  豆饼和豆油,是大豆传统的深加工产品。豆油为最常见的食用油,自不必说。豆饼是大豆榨油后的副产品,因压成厚厚的圆饼状,故称豆饼,是上好的饲料和肥料。
  当时中国的榨油业,已经出现了新式的机械榨油。《省志》记载,潍县的榨油业,依然沿袭旧式榨油法。这些榨油的作坊,一般称作油坊或油房。在潍县城东关及附近就有油坊40多家,城里还要多。榨油的原料大豆,主要产自潍县当地。
  《省志》“凡例”所记,该书是根据东亚同文书院调查资料编成,调查时间是明治四十年至大正四年。日本明治四十年为1907年,大正四年为1915年。因此,书中所述为1907年1915年的状况。对潍县所用的旧式榨油法,《省志》作了详细记载。
  榨油的第一道工序为碾压,即将大豆用石碾压碎。石碾由驴或马拉动,大豆碾碎的火候要掌握好:碾成碎块,不要成粉末。
  大豆压碎后,即进入第二道工序:水蒸。一口大锅,上面放数层笼屉,笼屉装满碎大豆。水开后架上笼屉,大火、急火蒸五分钟左右,至碎豆半熟。五分钟,是东亚同文书院调查者所记的时间,当地商户大约是凭经验大体记时。
  下一道工序,将半熟的碎豆趁热用粗布包裹,放置到榨油的石板台子上,用圆形石板压住。石板上再放一层包裹的碎豆,用石板压上,这样依次摞压五六层。旁边有粗木支架,顶端横置一粗木杠,外加重力向下压,豆油便从石板台子的凹槽中流出。
  榨出的豆油盛放在油篓内,密封放置。油篓用荆条编成,内用猪血和石灰裱糊数层桑皮纸,每个油篓可装油一二百斤。一段时间后,沉淀物沉入油篓底部,上面的豆油金黄透亮。每百斤豆油析出沉淀物大约一斤左右,俗称油泥。
  榨油后压成饼状的碎豆,便是豆饼。潍县出产的豆饼有大小两种,大的每个50斤左右,小的每个二三十斤。原先各家油坊多出产大号豆饼,小号豆饼因其重量轻、体积小,便于搬运,近年来出产越来越多,像长兴油坊等,只做小号豆饼。
  潍县出产的豆油和豆饼,除了供应本地市场外,多数从青岛出港运往外地,也有一部分从羊角沟通过航运向烟台港输送。
  潍县商人有眼光
  首建草辫加工场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草帽辫编制由在烟台的外国传教士引入,很快传进内地。草帽辫是制作草帽的半成品原料,它用压扁的麦秆编成辫子状细条,后期再缝制成各种形状的草帽。草帽辫大部分销往英、法、美、日等国,成为他们制作草帽的原料。
  草帽辫纯系手工产品,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所用原料小麦秸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劳作之余,空闲时间,男女老少皆可编制。清代末年,在莱州府、青州府所辖各县,草帽辫成为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他们编好的草帽辫,定期送到附近集市出售,或有经纪、小贩进村收购。草帽辫收购商汇集后,发往外地或售予专门的经销公司。史载,1870年之前,潍县草帽辫加工业刚刚兴起时,英国赫德洋行雇佣的买办就曾到潍县进行收购。
  后来,精明的潍县商人见草帽辫加工有利可图,便于1906年创办了合丰草辫公司,专门进行草帽辫加工。据记载,合丰草辫公司是山东最早的草帽辫加工场。第二年,黄县、即墨、济南商绅才创办草帽辫公司。合丰草辫公司的草帽辫年产量达到一千多箱,由青岛的公和顺号经手外销。
  合丰草辫公司的草帽辫,已经经过压整、卷装,到青岛装箱后可直接出口。而从一家一户收购来的草帽辫,成捆运往青岛后,需要进行压整、卷装等后期加工、包装,因而带起一批从事草帽辫收购和后期加工的商号。
  胶济铁路建成前,潍县、昌邑等地的草帽辫,多运往潍县城东北200多里的沙河镇。《省志》记载,沙河镇是半岛东部的草帽辫集散地,草帽辫经销商在此收购后,运往烟台出港。胶济铁路建成后,潍县的草帽辫直接从潍县火车站运往青岛,潍县成为山东较大的草帽辫集散地之一。
  诸城盛产大黄牛
  位居全省头几名
  诸城的养牛业,在当地文献中鲜有记载。对此,1987年版《诸城市志》“畜牧业”一章中笼统地写道:“建国前到建国初期,受传统观念的束缚,农业资源未得以充分利用,畜禽饲养量少,大家畜以使役为主,肉蛋类产品量低。”大家畜,包括牛、马、驴等。
  而在《省志》中,据东亚同文书院学生不完全调查,1915年前诸城县牛的存栏数达到1万头,仅低于泰安县的1.2万头。饲养品种为山东常见的黄牛,其用途一是用作农耕、运输,二是外销供食用。
  德国侵占青岛之前,山东以鲁西各县养牛最多。德占青岛后,随着胶济铁路通车和青岛商埠的形成,在青岛自销以及出港外销的带动之下,青岛附近和胶济铁路沿线各县养牛量大增,很快超过鲁西各县。
  《省志》对于牛的饲养、疾病及防治记载较详。关于防疫,1987年版《诸城市志》载,“建国前,境内畜禽疫病有治无防,所谓治疗,也只是靠民间兽医以土方进行,收效甚微,且范围极小。每遇大的疫病流行,则无能为力,任其蔓延”。
  而《省志》载明,当时已在养牛量大的县设立牛疫种痘所。利用种痘为牛防疫之法,渐渐推开。但不少农民害怕种痘会影响牛的发育和体质,不肯施种。山区及偏远地区,也因消息闭塞、交通不便等原因无法种痘。
  牛是农业的主要生产工具。因为担心牛外运较多,致使耕牛减少,影响农业生产,山东巡抚曾颁令禁止各地的牛外销,否则处以重金罚款。此举一出,不仅靠此赚钱、获得收益的养牛户及收购商心有抵触,主要把持青岛港外销的日本商人更是提出抗议。仅仅过了两个月,这项外销禁令解除。
  亦文亦图,再现当时交通状况
  交通状况是《支那省别全志·山东省》着重述写的内容之一。在“交通及运输”一编以及“潍县城”、“青州府城”、“诸城县城”、“高密县城”、“羊角沟”等章节中,我们可以从中了解当时这些地区的交通概貌。由于大多数材料是调查者亲历所写,所以有些细节描绘得细致而又形象。日本人之所以下如此大的功夫,调查得如此详尽,其用心不言自明。
  乘坐火车到济南 走走停停小半天
  按照《省志》记载,胶济铁路全长为395.373公里,大小共55个车站,站间距离平均7公里左右。属于现潍坊境内的车站22个,自东至西依次为芝兰庄、姚哥庄、高密、蔡家庄、塔耳堡、丈岭、太保庄、岞山、黄旗堡、南流、虾蟆屯、坊子、廿里堡、潍县、大于河、朱留店、昌乐、尧沟、谭家坊、杨家庄、青州、普通。
  潍县站距青岛站大约188公里,离济南西站约207公里,基本居于青岛与济南的中点。从潍县乘火车到青岛或济南,一路要经过20多个站,走走停停,需四五个小时。但在当时来说,这简直是飞一样快了。
  在货物集散中心地、旅客较多的大站,火车停靠七八分钟以上,最长的达20分钟。高密、岞山、坊子、潍县、昌乐、青州等站即属此类。而一般的小站,也就停车三五分钟。
  与一般的志书不同,《省志》在“记录”的同时,夹杂了一些“论议”。“铁道”一章,不仅简要记载了沿线工业、物产等情况,还提出了所谓的“开发”建议。
  潍县不仅拥有坊子煤矿,烟草、草编业也较为发达,“潍县是一个天然的工业地。毫无疑问,一些行业是大有发展前途的。现在只有一个惟一的烟草公司,没有其他的公司和工厂。”这里所说的烟草公司,是指英美烟公司。对于潍县的烟草业,日本人垂涎已久。日军侵占胶济铁路后,从德国人手中夺去了坊子煤矿,对于一战同盟国英国和美国在华设立的英美烟公司,却未敢与之竞争。
  泥沙堵塞螺旋桨
  河运汽船终弃用
  羊角沟是当时潍坊地域内惟一的水运码头。小清河河道狭窄,水较浅,而且入海口水道有时变更,难以通行大船。来往羊角沟的,多是一种名为黄舿船的帆船,当地百姓又称其为黄舿子,还有一种无帆的对艚船。这些船既可运货,又可载人。
  最初,小清河上也通行过俗称汽船的蒸汽机船。1904年,与济南、潍县、周村开埠的同时,山东巡抚周馥推出了与德国人控制下的胶济铁路抗衡的另一举措:重兴小清河水运。在官方支持下,烟台商人唐荣浩招股成立山东省小清河轮船有限公司,购置浅水小轮4只、客船8只、货船40只,在黄台桥和羊角沟设立两处停泊地。1905年航行后,商民称便。
  受季节和气候影响,小清河水时深时浅,汽船开开停停。虽采取过疏浚河道、借水以济等措施,但投资过大,未能长久。因河床泥沙太多,屡屡堵塞螺旋桨,并造成过翻船事故,后来只好舍弃汽船。
  《省志》将无机动木船统称为“民船”。羊角沟码头属河、海两用,海上渔船和货船全部为民船。来往羊角沟的民船,每年出入港大约3000艘。
  海上航行羊角沟的运输船只,也有过少量汽船。1870年英商在香港成立的太古公司,于第二年在上海组建太古洋行,进入中国的航运业,洋行所属汽船曾在芝罘、羊角沟间通航。胶济铁路全线通车后,因为运量锐减,太古洋行的汽船终止运行。1910年后,天津塘沽等地至羊角沟有汽船航行,但时断时续,通航时间难以保证。
  趟泥涉水行路难
  马拉车轿最高级
  那个年代,陆路交通是一大难题。在平原地区,除了城内部分石铺街道外,一般道路则是土路。《省志》记载潍县至羊角沟间的道路时,采用了当地的俗语:“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雨天后,小半个车轮深陷泥水中。天晴土地晒干后,车辙深深,凹凸不平,木制的车轮碾过,车上的人颠得难以忍受。连续干旱,路面频频被车轮碾压、马蹄踏走,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细土,行走一路,简直就成了“土人”。
  从高密到诸城的道路,出高密城一段还算好走,因为“附近为沙质土壤,土中砂石较多,雨后路上一层细小的黄色砂粒,较为平坦”。南行十五六里,到了苗家屯时,路上“泥水深达尺余。行不远,又一小河,河水不深,要趟水而过”。
  载客的交通工具,除了现代化的火车,在传统行具中,经过改造的各种轿子是先进的了。其中最为高级的,当属车轿。车轿就是将轿厢安放在马车上,由一头或两头骡马拉动,一人驾车。车轿轿厢宽大,可以搭载多人,缺点是颠簸较大,没有人力抬的轿子舒服。另一种是骡驮轿。两头骡子一前一后将轿厢驮起,轿身比一般轿要大,轿内备有寝具,可随意躺卧。驭者通常为二人,一人徒步赶骡,一人骑驴,不时轮换。还有一种称为扇子,与骡驮轿有些类似。所不同的是,轿厢底部用绳子结成网,上铺棉褥之类,厢体用苇席做成,较骡驮轿简陋。
  这些乘轿适合长途行走,速度约每小时10里,一日行程可达百里,大多为官吏和有钱人乘坐。此外,马车、牛车、独轮小车,以及马、骡、驴等牲口,是当时一般的交通工具。《省志》还介绍了人力车,但只有济南和青岛才有。
  运货负重走远途
  还是骆驼有耐力
  运送货物,最普遍的是马车、牛车。马车中,还有一种俗称“窝车”的,客货两用。所拉的货物装在周围,中间可以坐人,既安全又舒适,雇用窝车的多为商人。
  独轮小车用作载货,载量小且速度慢,多用于短途运输。一般一个人推行,货物重时,一人推车,一人在前面拉。
  牲口驮也是当时主要的运货方式。驮载货物的牲口,除了马、骡、驴外,还有目前内地少见的骆驼。骆驼负重大、耐力强,被用作搬运大宗货物和长途运输。在沿海一带骆驼常用来驮运沉重的盐包。
  资料来源:《上海同文书院大旅行记录》、《支那省别全志·山东省》、《羊口镇志》、《潍县志稿》等。

 

创建时间:20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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